感情遊戲(AA0081)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艾莉絲．孟若
       Alice Munro
譯者：張讓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9月01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39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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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5

熊過山來了

斐歐娜住在她父母的房子裡，在她和葛蘭特上大學的鎮上。房子很大，海灣形的窗戶，在葛蘭特眼裡既是華麗又是混亂，地板上是歪斜的地氈，桌上茶杯的印子深入了漆裡。她母親是冰島人-是個很強的女人，有著滿頭泡沫似的白髮和激憤極左的政治觀。父親是個有地位的心臟科醫師，在醫院裡很受敬重但在家裡自甘居下，面帶心不在焉的微笑傾聽怪異激烈的言論。各式各樣的人，有錢人或是看來衣衫襤褸的人，發表這些言論，不斷來來去去辯論聚談，有時操了外國口音。斐歐娜有自己的小汽車和一大堆喀什米爾毛衣，但她不隸屬於姊妹會，家裡有這活動可能是個原因。
並不是她介意。對她來說姊妹會是笑話，政治也是，雖然她喜歡在唱機上放〈四名叛將〉，若以為能搞得哪個客人緊張的話，有時還大聲放〈國際歌〉。有個神情憂傷的鬈髮外國人在追她-她說他是個非茲哥德 -還有兩三位相當不錯和侷促的實習醫師也是。她笑他們的每一個，也笑葛蘭特。她會玩笑地重複一些他的小鎮用語。她向他求婚時，那天寒冷明亮，在史坦利港的沙灘上，他以為她在開玩笑。沙粒打痛他們的臉，波浪帶來了大量石子猛沖到他們腳上。
「你想那會好玩嗎-」斐歐娜大聲說：「你想我們結婚的話會好玩嗎﹖」
他應承了，大叫會。他永遠也不要離開她。她有生命的火花。

就在他們離家前斐歐娜注意到廚房地板上有個印子，是她這天早先時穿的廉價黑色家常鞋印上去的。
「我以為這雙鞋已經不再那樣了。」她以像平常一樣懊惱和不解的語調說，用力擦那看來像油蠟筆畫的灰色污跡。
她說她再也不必這樣擦了，既然她不帶那些鞋子。
「我想我會常常打扮。」她說：「或半打扮。那裡會有點像在旅館裡。」
她把擦用的抹布沖乾淨掛在水槽下門裡的架子上。然後在白色高領毛衣外穿上金棕色毛領的滑雪夾克和淡黃褐色寬鬆長褲。她是個高大窄肩的女人，七十歲了但依然挺直苗條，長腿長腳，纖細的手腕和腳踝，還有小得看來幾乎可笑的耳朵。她的頭髮，像乳草絮那樣輕飄，在葛蘭特沒注意間不知什麼時候由淡金轉白了，她還是留到了肩膀長度，像她母親以前那樣。（正是那頭髮讓葛蘭特自己的母親吃驚，她是個小鎮寡婦，在醫師診所接待病人。斐歐娜母親的那頭白色長髮，遠比房子裡的情況，更能告訴她有關態度和政治所需要知道的事。）
不然細骨藍寶石小眼的斐歐娜一點都不像她母親。她有張微歪的嘴，現在特別上了紅唇膏-通常是她離家前最後做的一件事。這天她看來就像她自己-直率又含混，她確實也是那樣，甜蜜而又嘲諷。

一年前葛蘭特開始發現屋裡到處貼了黃色小紙條。這並沒什麼新奇。她一向就隨手記事-在收音機上聽到的書名或那天必得做的事。就連早晨時間表都寫下來了-那精確讓他覺得難解又感動。
早上七點，瑜珈。七點半到七點四十五牙齒臉頭髮。七點四十五到八點十五散步。八點十五葛蘭特和早餐。
這些新紙條不同。貼在廚房抽屜上-餐刀、抹布、刀子。難道她不能就打開抽屜看看裡面有什麼嗎﹖他記得有個故事講戰時德國兵在捷克邊境巡邏的事。有個捷克人告訴他們說每條巡邏狗都戴了一塊寫著「狗」的牌子。為什麼﹖捷克人說，而德國人說，因為那是條「狗」。
他想要告訴斐歐娜那故事，然後想想還是不要。他們總為同樣事情而笑，可是若這次她不笑了﹖
更糟的事在後來。她到鎮上去然後從電話亭打電話問他怎麼開回家。她散步時穿過田野到樹林裡去卻沿圍欄回來-繞了很遠的路。她說她總能靠圍欄帶你到某個地方。
很難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她講圍欄好似笑話，而她輕易就記得了那電話號碼。
「我想沒什麼好擔心的。」她說：「我看我只是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