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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第4章 我的存在主義」
摘自「第4章 我的存在主義」
海德格爾說,人生是向死的存在,而詩人惠特曼則相信,並非人們想像的,生命是一種幸福。我猜沒有幾個人能有這種哲思,畢竟不是存不存在的問題,而是無論怎麼想都是事實,不能更改的,與其想著未來,不如在意存在的當下。
朋友的埋怨,早是我的發現了,他們說:
以前收紅帖,參加婚禮;
現在收白帖,參加喪禮。
並且用驚嘆號下了註解:「老朋友一個個走了,新朋友卻一個也沒來。」孤單處難掩孤單,存在與不存在的議題浮掠心頭。歲月果真不饒人,猶如躂躂的馬蹄,飛快奔來,而今確實感受到壓力,心裡突兀想著,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是個年輕小伙子,怎麼南柯一夢,一覺醒來卻鬚已星星也,莫非這就是人生。
也許人生本就如此,一直沒有變動過,只是我們常扮演那個愚蠢的後知後覺者,等待時間解謎,一一釐清事實,可惜時光荏苒,頓悟時,機會早已滑出核心之外,後悔莫及了。
人生實際上並不算長,一晃眼,少年便已變白頭,甚至稍不留神,老年便隨之而至了來去匆匆,如果再不踩一點煞車讓它慢速下來,或許連最基本的美好都難再見了。
這麼短急的人生該如何來演?像王永慶一樣,孜孜不倦工作,為建立一個經濟王國而活,至死方休?或者像陶淵明一般,得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不必汲汲營營。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形式,註定人生樣貌,該是汲汲營營?或者悠哉遊哉?為財富而活?或者生活質感?
有一天,透早醒來,太太迫不急地告訴我,一位在當精神科醫生的熟悉老友,前一夜燒炭離開人世了。這一驚可不小,他可是身心靈專家,連他都想不開,一般人怎麼辦?
一些蛛絲馬跡其實早已顯露,只是我們未必留意或者在意,更難的是,未必幫得了忙,他的煩惱,以至於走向絕路的理由,百分之九十是自找的。原本在一般診所當差的他,一心想著自立門戶,而且付出行動,在人來人往的地帶租了一間店,開起心理診所。根據我私下的盤算,按月得付出的錢可能高達二、三十萬,如何從個案中取得平衡點,難度極高,除非收費達驚人程度,而且得不停接案。我算是很會使用喉部發聲的人,如果連我都辦不到,他是根本沒機會,果真被我猜中,煩因而由心生出來了。
我們曾一起在熙來攘往的街道旁的咖啡屋中啜飲咖啡,只見他的杯子一直在手中迴旋,焦慮與不安顯露無疑,而他本身就有憂鬱特質,實在不合適這個行業,各式原因加乘,成了最後一根致命稻草了。
人生說滅就滅,就如同一位在安寧病房工作的護理長所言,明天是那麼樣的不可靠,有時候一天醒來,查班巡房便走了好多人。在醫院中看慣了生離死別的他,開始相信人生真的只像一種來去。
原來存不存在是由呼吸決定的,而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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