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戀人(AI0078)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辻仁成
譯者：陳寶蓮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8月11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16頁
ISBN：9571339482

【妳我之間 ｜當下的戀人 ｜裸體的國王 ｜世界的盡頭｜好青年】

▼  裸體的國王

在竹富島的朗朗晴空下，年輕人偷走我所有的錢逃之夭夭已經兩個星期。他感情流露、侃侃而談的樣子一直盤據腦中不去。雖然被他騙走了三百萬的大錢，我卻忘不了他舌頭的觸感。那有如柳橙汁的甘爽唾液的滑潤，一直無法從記憶中消失。他那冷冷的大阪腔也縈繞耳中。即使懊惱讓我氣得心臟快要破裂，但腦子裡浮現的總是他肉體的柔韌度。

我直接學他騙我的方法，重複著和向我搭訕的男人共度一夜後，在黎明時分趁著男人酣睡時偷取他們皮夾的犯行。

我當然有罪惡意識，遇到真正心地溫柔的紳士時，我也會在偷錢時感到愧疚心亂。但我還是告訴自己，一個女人要從底層往上爬，這樣做也是無奈。把心一橫，罪上加罪。

在石垣市認識的中年男人是內地一家建築公司社長，皮夾裡面塞了約一百張萬圓新鈔。我就用這筆錢當作資金，離開石垣，到那霸去。

我的人生一直在逃亡。拋夫棄子，和男人私奔，輾轉陌生的城鎮。腦子裡偶爾閃過被我拋棄不顧的兒子，奇怪的是，他的影像漸漸模糊。我才二十四歲。這樣年輕對我來說真是糟糕。我的丈夫是從別人身邊搶來的，我們雖然也生了兒子，但在日日封閉的育兒生活中，我感覺快要溺斃了。我把雀躍的年輕精神和心思壓在身體底層，過著無以排遣的每一天。那個時候我才二十二歲。等待開計程車的四十多歲丈夫回家的夜晚，寂寞難耐。

我換過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過去和現實都模糊了。就連兒子的面孔也漸漸變淡。我就像嗑藥上癮般，只想在男人的懷抱裡做著快樂的夢，獲得新的人生。

我再度看到那個年輕人，是在九月的第一個星期日。我在對街看到他獨自走進那霸市國際路旁的餐廳。我不可能忘記，他確實是那個大阪腔的年輕人。

我急忙衝過馬路，直闖餐廳。他穿著花襯衫，坐在裡面的位置，優閒地看著菜單。襯衫很新，看得出他用了我那三百萬圓，我渾身發抖。

「欸！」

我一把搶過菜單，挺挺地站在他面前。好不容易逮到他的興奮使我臉上肌肉微微顫抖。可是和我的激動完全相反，他那想睡的眼睛瞥我一眼後，鎮靜地搶回菜單說：「還沒吃午飯的話，就一起吃吧！」

要說什麼呢？我接不下話，呆呆地俯視他時，他又抬頭問我：「不餓嗎？」語氣狎熟地像在竹富島生活的延長線上。

「別裝蒜，偷我的三百萬怎麼了？」

「那個啊，已經沒了。」

他回答得很乾脆。流過他脖子的汗水又亮又美。蜿蜒過他那曬黑稍有彈性的皮膚，滴落下來。我不覺心口一疼。

「沒了？什麼意思？」

「坐下吧！」

他拉著我手臂，我只好坐下。他向站在旁邊等我們點菜的跑說：「兩份啤酒和什錦燒，對啦！什錦燒不要加美乃滋。」然後轉向我，「好啦，別這個樣子，赤裸裸地顯露感情，是人格還不成熟的證據。」

說完，他放聲大笑。接下來的瞬間，他的手伸進到我的胯間。我和他的指尖格鬥，要擋開他的手，但是我那不敵他力道的肉體也不分場地地兀自鬆弛，乾涸的沼地恢復了濕氣。跑送啤酒過來，他的手才離開我的胯間，那一瞬間，我有點悵然若失。

「告訴我，沒了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他津津有味喝著啤酒的側臉，他用手背擦掉沾在唇上的泡沫說：「沒了就是沒有了。」

「太過分了，小偷！還來，還我的退職金來！」

「什麼話？妳才是小偷吧！什麼退職金，別傻了，那是妳從前夫那邊偷來的錢，妳敢的話就去報警啊！」

我只能咬牙暗恨。我瞪著他，他露出笑容，白色的牙齒在黝黑的臉孔中央發出健康的光彩。

「別那副表情，而且我並無意偷錢的。」

「怎麼說？」

「我只是先借用一下，我想去賭一把賺一票後加倍還妳。這樣，妳不就可以把錢悄悄還給前夫、和他完全斷絕關係嗎？然後和我重新建立新的人生。我是出於善意，妳不能怪我。我只是想讓妳從被詛咒的束縛中獲得解放，才偷偷拿走。如果我跟妳說要靠賽馬贏一倍回來，妳一定會生氣吧，所以才一個人偷偷去。我想看到妳高興的表情。真的。偏偏這時候上帝不站在我這邊。說起來真慘，那些錢一天之內，不！就在短短幾個小時中輸得一乾二淨。果然，金錢是虛幻。光是讓我領悟出為那種東西忽略現實的人真的是傻瓜這點，就不能不感謝上帝的處置。看，祂為我們做了這些，要感謝！」

霎時，我連眨眼都不能、甚至連聽他說下去的力氣都沒了，垮著肩膀垂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