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戀人(AI0078)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辻仁成
譯者：陳寶蓮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8月11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16頁
ISBN：9571339482

【妳我之間 ｜當下的戀人 ｜裸體的國王 ｜世界的盡頭｜好青年】

▼  當下的戀人

「這是我當下的戀人，音音。」

冰室向別人介紹我時都這麼說。雖然感覺很受傷害，但我只能微笑以對。我不明白「當下」的意思，去查字典，原來是指「目前」。於是，在我們獨處的時候，我追問他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妳和我都還年輕！」

冰室岔開話題，粗壯的手臂摟著我的脖子，雖然在車上，他還是強勢地緊緊摟著我。情況不妙的時候，冰室總是哄我。可是他哄我時也不會改口，因此我即使排斥這個說法，還是漸漸地認同當真，腦中不再多想，覺得都無所謂了。

「而且，現在也不是那種時代了。」

「哪種時代？」

「所以啊，只要看目前，現在是目前才重要的時代。」

他那平常線條尖銳的五官，一笑起來，眼睛就變小，在臉的中心描繪出柔和的弧形，一副能激發女孩母性本能的表情。我的朋友眾口同聲說那張臉狡猾。的確，他很受女生歡迎。那麼有女生緣的他為什麼和我這樣的女孩交往？到現在還是個謎。我不怎麼漂亮，腦筋也不好，又是很容易感動的傻大姊，嘴巴壞的朋友都警告我，「他是為了妳的錢！」

我是有一點存款，但不是大錢。冰室去當牛郎的話，只要幾個月就能賺到那筆數目。他上次交往的對象年紀就比較大，是個資產家的老婆，而且任誰看了都說是美女。

有一次在路上不期而遇，那時候冰室也介紹我說是「當下的戀人」。美女沒有笑。定定凝視我的裝扮後，低聲說：「當下如果能持續到永遠，也很快樂。」

當下能持續到永遠嗎？冰室明明知道我每天為這事擔心，但就像要考驗我似的，老用那種方式介紹我。他一定打算好了，等他找到新對象時就換人，把我扔掉。他一定認為，這樣一開始先說好，到時候不用再多說什麼，事情也能解決。

星期天原口家有個聚會，來了很多冰室工作有關的朋友。冰室還是照樣向大家介紹我是他當下的戀人。

「這是我當下的戀人，音音。」

反應各式各樣，但幾乎所有的人都笑了。沒有笑的人表情難過地看著我。一個很清楚冰室前科的醉漢酒氣熏人地對我說：「音音啊，趁早離開說這種話的傢伙是好！」我跟在冰室後面，覺得自己有點可憐。儘管我就在身邊，冰室還是毫不在乎地和朋友介紹的可愛女孩聊得起勁。我打不進他們的話題，但我又介意得不敢走開，只好不時主動附和一句，對著虛空微笑。雖然感到很落寞，但我擔心一走開，冰室就會追求這個可愛女孩，惶惶不安地無法離開一步。我偶爾靠著他，偶爾伸手摸摸他，幫他空了的酒杯斟酒，不經意地向她們宣示我的存在。

「冰，終班電車的時間快到了。」

冰室說聲「哦」，又轉向可愛女孩。我突然成了話題，雖然一點也不好玩，我還是微笑以對。

「欸，為什麼說是當下的戀人呢？」可愛女孩問。我帶著微笑窺看冰室的表情。冰室酒杯就口，咕嘟咕嘟像喝果汁般豪快地灌下。我忍不住想像微笑的自己是什麼表情，胃部深處一陣絞痛，應該像一張憨傻的狗臉吧。我在心裡呼喊著「冰」，但冰室還是背對著我。

「欸，當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愛女孩從冰室身旁探出頭來問我。我凝視著冰室的後腦，小聲說：「是目前的意思。」女孩興致勃勃地問冰室，「什麼意思？」「這種事情怎麼說都無所謂啦！」

「可是，你那樣介紹，她不是很可憐嗎？」

我還是微笑。雖然心裡覺得不是這樣，但人僵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傻笑。我想起最近在卡拉OK唱〈新娘〉那首歌時哭得唏哩嘩啦的情景。

「欸，音音，妳覺得當下也無所謂嗎？」

聽到女孩的聲音，好幾個人轉過頭來。可愛女孩的心地如我想像的惡毒，故意要讓大家都聽到。她的興致感染眾人。我不知道該看哪裡，就連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以前也遇到過同樣的場面。是我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那時候也是當著眾人的面被問「做個當下的戀人也無所謂嗎？」距離現在已經兩年了。

「雖然說是當下，但我們交往已經兩年了。」

我聲音更低地回答，可愛女孩表情很意外，「這麼久了啊！」

「同居都十個多月了，正準備搬到比現在稍微大一點的房間去。」

冰室笑著說：「想改變話題哦。」我討好地說：「是啊！」可愛女孩告訴冰室她的手機號碼。囂張得簡直沒把我放在眼裡。

接下來的星期天，冰室突然說要去看住在大船的外公。「我跟你去。」我擺好回擊的架式，因為我懷疑他是去和那個可愛女孩約會。冰室很訝異，「幹嘛要跟我去？」

「因為我想見見你的祖先。」

「不是祖先，他還活著。」

「也算是祖先啦，你不是繼承他的基因嗎？」

哧！冰室嘖嘖嘴，但沒有拒絕我。看來他不是去約會。因為有空，天氣又好，於是兩人一起去鎌倉。

在電車上，我問他：「你外公哪裡不舒服？」他不耐煩地說：「只是年紀大唄。」

「你難得大老遠去探望什麼人，我才擔心他是不是身體不好了。」

冰室無聊地看著窗外。我望著他的側臉，心想，他和我在一起，究竟有什麼樂趣？我呢，和這個人在一起，又有什麼樂趣？因為他英俊？因為喜歡他望著遠處的鳳眼？還是因為他很會做愛？他只有在床上時把我當作女人小心呵護，其他時候沒有一句好話。每次看到他和其他女生快樂說笑時，我總是羨慕那個女生甚於嫉妒她，好無奈。好希望我也能夠那樣和他說話。真為又傻又可憐的自己感到洩氣……。

「欸，你和我在一起有什麼快樂？」

我問著他的側臉。我以前就很想問，但我怕聽到他說「沒有什麼好樂的」。電車抵達大船車站前，冰室都沒有回答。走出收票口到大街時，他才回答說：「這不是快不快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