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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旅程(AA0059)
Felicia's Journey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威廉‧崔佛
       William Trevor
譯者:洪凌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11月14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12頁
ISBN:957133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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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菲利西亞從夢境之中醒來,那些流連的碎片行將蒸發而去。「我帶給妳一個貝殼呢!」班妮狄克修女如是說。有個小男孩在耶穌聖體教堂前面的行列跑步,還有人從窗口往外揮手。「孚藍那岡四重奏」是她哥哥駕駛的行頭之一,正當行列流竄而過,車子就停靠在麥爾斯.布拉狄的酒吧前方。行經過艾爾德特的停車場,妳可看到燦亮夏日下洋溢的汽油泡沫,有個男子正在幫他的車子灌油。「天使正在飛翔呢!」法藍西絲.薩非爾修女如是說。但是,那並非夢境肇始之時;或許,那是夢寐融合為一的時刻。每當她提及那些在非洲屯墾的小修女們,法藍西絲.薩非爾修女總愛用這個譬喻。正如同修女院院長總愛訴說著,聖烏蘇拉()與她的女友們在這個世界巡弋航行,為的就是保持自己的明聖。「妳從未考慮要過著節慾的生活嗎,菲利西亞?」有一回院長如此詢問,讓她詫異不已。當她後來告訴卡梅爾與羅絲這檔子事,她們說,那是由於她有一張修女特質的面孔。

當人們出航遠洋回到故鄉時,之所以會帶貝殼回來送她,那是因為她的母親去世之故。她將那些海洋的殼穴收藏在與曾祖母合用的房間櫥櫃,但是曾祖母總是不時意外地打翻它們,後來她只好收藏在自己的抽屜裡。她首度親見海洋,就是在這一趟旅程的啟航。「海洋,海潮,無限廣闊的海洋……」有一天,在課堂上複誦這些句子時,她驟然忘記之後的文句是些什麼,因此感到滿臉羞紅。她前一個晚上明明背得滾瓜爛熟哪!

菲利西亞在黑夜中再度閉上眼睛,但是沒能夠入睡。旅程途中的細節一一浮現:暈船噁心的感受,那個誤用她牙刷的女子,海關人員的詢問,絡繹不絕的火車行旅,不斷徵詢著工廠的所在地,為她在空蕩餐廳送上牧羊人派與水果拼盤的房東太太,之後是一杯熱茶。接著,強尼就在這裡,將白晝的疲憊與挫敗整個驅趕一空。他的綠眼睛,他的黑頭髮,他整致的下巴,他高聳的顱骨。她看到強尼就在工廠的人群之間,那是從湯普森工地出來的第一批人潮。彷彿預見了她的到來,他的步伐飛快如電光石火。「那一天,我還以為你就是新娘呢!」婚禮之後的星期一,他在街上說著,就在柴可思的外面與她碰頭。
她喜愛再三倒帶播放這些場景,總好過那些夢境或想像的場面,畢竟這些是真實的片段。「喔,不,不是的。」她搖著頭,並沒有加上本來想說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是一個新娘。在柴可思的櫥窗內,某個女子正在幫模特兒換衣服,套上時新的夏季流行服飾。「強尼.賴斯葛特,」他自我介紹,友善地微笑著,正如同當時他看到她穿著伴娘禮服時綻放的笑容。「妳還記得我嗎?」
她模糊地記得他小時候,大概還是七、八歲的年紀,在基督教兄弟會上學的模樣。如今他已不住在附近的區域了,只是偶而回家探望他的母親。「你現在過得如何?」她問道。

她躺在原處,閉著眼睛,彷彿聽見自己當時的大膽的聲調,因為除此之外,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他從未屬於朗馬思尼或是小柯羅利的任何一掛,他總是獨自行事。當他離開兄弟會的學校時,就自個兒跑去英格蘭發展去了。他說話的口音帶著英格蘭腔。

「還好啦,」他說:「你呢,菲利西亞?」

「我沒有工作。」

「你不是在肉廠做事嗎?」

「它倒閉了。」

他再度微笑,詢問著為何史利夫.布姆肉廠就這樣關閉,而她得以解釋給他聽,總算又有些話可說啦。某個女子由於她手上的切口腐化,造成重大的事故;一場重大的肉類食品的中毒事件,輾轉追溯回她所經手的罐裝腎臟與牛肉。對於葛拉那女士而言,那只是一道小切口,縱使還沒有痊癒。雖然摩特醫生開給她處方,但是葛拉那女士還是即刻回去工作。因為,如果你因為生病請假,到時候回到工作崗位,通常都會發現自己丟掉飯碗了。自從 1968 年的另一場食物恐慌事故以來,這工廠的素質就一直委靡不振。街坊鄰居的意見是橫豎這工廠早晚都會倒閉的,而葛拉那女士以為自己是最大的代罪羔羊。「算了啦,反正工作也丟了,就這樣吧。」菲利西亞當時聽到另一個女子安慰她說:「這時候來責怪誰,又有什麼意思呢?」

就在靠近柴可思百貨的街頭上,強尼.賴斯葛特問她是否在其他的場所工作過。菲利西亞說沒有,除了剛從修道院學校畢業之後,她曾經在史利夫.布姆那裡待過一陣子。她沒有進一步闡述細節,已經失業三個月了,她在附近的區域看不出有新工作機會。她的專長就是罐頭製作,雖然那並不需要太高超的技巧:她已經培養出敏銳的目光,可以一眼看出罐頭製作時產生的失誤。你得在超級市場上被訓練到成為專業者,可是,小商店卻偏愛隨意的打工者——女學生或是年長的婦人。在愛琳清潔公司或是醫院等地,近來都沒有空缺可言。如果你耐心守候,偶而可以在稀克旅館之類的餐廳擔任廚房事務的工作,但是,你恐怕要等上一整年。「我有幫你向伊格那提絲修女提及。」她父親再三勸慰她,那位修女是他在園藝工作中最直接接觸的人。除此之外,有她待在家裡,其實平添不少便利之處。她可以陪伴年邁、無法下床的曾祖母,她可以一手扛起煮飯與打掃的工作。在此之前,那些雜務是大家輪流打理的。

「丟掉工作可真是一點也不好玩!」強尼.賴斯葛特如是說。倚在柴可思的櫥窗旁邊,他掏出香菸,點燃後想要奉送她一根。她搖搖頭。

「當然不妙了,」她說:「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自從她丟了工作,原先的自由生活也隨之遺失:她失去了與羅絲、卡梅爾一起到鑽石咖啡碼頭喝茶的閒暇,某一晚跑去雙鏡麗池玩樂而不用計較花費的自由。就在工廠關閉的幾星期內,她已經被迫花用工作時積蓄下來的存款。她的父親把話講得很白:任何流入家裡的金錢,都得分毫不差地省下來用。家人必須同心協力打拼,尤其是一個只留下鰥夫的家庭。

「到雪麗咖啡來喝一杯好嗎?」強尼.賴斯葛特問道。

「不行哪,我得回去了。」

那是下午的三點過半,她還得去買馬鈴薯片與蔬菜。最主要的主餐是在晚上快六點的時候,因為她的兄弟們無法在工作的中途回家用餐,而她的父親也在修道院的廚房度過午餐時間。四點鐘的時候,她會將馬鈴薯放入燉鍋內,再加上一些青菜與洋蔥,得要在四點過一刻的時間,在鍋爐上燉開這鍋菜。

「再晚一點呢?」強尼建議:「七點?七點半左右?」

在她私人的寄宿寢室內,菲利西亞清晰地記得,自己非常願意答應他,可卻感到猶疑不決。她感到遲鈍、尷尬,什麼也沒有說。

「七點半如何?」強尼再度建議。

「你的意思是……在雪麗咖啡嗎?」

「雪麗咖啡有什麼不對勁呢,菲利西亞?」

他笑了,而她也跟著笑出來,感到胃部流過一陣解放的潮浪。他手上還是夾著那根菸,可卻微笑著熄了它。他為何這樣有耐心地與她打交道?卡梅爾、羅絲,或是任何她所能想到的其他女孩,都會二話不說就樂意與強尼.賴斯葛特出去玩。她沒有她們那樣的嬌豔風姿。

「我們到時見。」他柔聲說。

他聲音底下的溫潤質感、微笑時的瞥視,在在於她夜間的思緒列車轉動。當她離開他時——跑到史甘丹去買肉塊,到麥柯西去買蔬菜——某種從未體驗過的欣喜浪潮幾乎要讓她哭泣出來。當她將馬鈴薯切片混入米飯與牛奶,當她將雞蛋與碎片菜蔬一起打散時,那份感受還是沒有退去。通過大廳的走廊,有時會傳來曾祖母不耐煩的呼叫,當她的紙牌散落在地板上、需要人家幫助她時,便會大聲喊叫。為了可能發生的緊急狀況,臥室的門通常都是敞開著。

「一切都如何啊?」她父親進門時的第一句話,永遠都是如此。當他走進廚房時,剛好是五點過一刻。但是,那個特殊的黃昏讓一切的老套都染上一層新鮮的況味。當他壓低聲音(雖然還是大嗓門得很),穿越了大廳,喋喋不休地對著那老婦人陳述著自己忙亂的一天、園藝工作的瑣碎細節、安東妮修女又如何地指使他栽種泰莓,那位老婦人總是對他叫嚷著:「你究竟是誰啊?你想要幹嘛?」

縱使她一點都不願意想起那個老婦人,菲利西亞卻無法每次都能轉移思緒。在那個可愛的傍晚,當她擺設餐具時,不小心加上艾狄安的一套,渾然忘記他現在的家是在麥克葛坦街、在他岳父經營的腳踏車行樓上公寓。六點整一到,她的雙胞胎兄弟從工作場所回來,一模一樣的腳步與長相,整齊一致立刻端坐在椅子上,等著晚餐上陣。「沒錯,她還是竭力活著。」她父親從臥房回來,帶回了那個老女人的氛圍,盡忠職守地報備著。她的存在重新在他身上召喚出某種靈體,喚出他身上古老的質感。七十五年前,她方才結締一個月的丈夫、以及兩個同袍,為了愛爾蘭的自由而戰死。這個事實通報到屋內,讓她的人生永遠黯淡無光,也留下了一個正要出生的嬰兒。為了要讓生活持續下去,她只好幫人打掃辦公室與住屋維生。然而,如此艱辛的生活卻也引起不可思議的效應。彷彿是為了要向那三個早夭的生命致敬,老婦人比她自己的女兒、她女兒的丈夫,以及她兒子的妻子更為長壽。當她得到了超乎尋常的壽命,菲利西亞的父親也開始向那場血腥的屠殺致敬。通常在傍晚的時候,他會坐在窗戶旁,手邊拿著革命時代的剪貼簿。那是三冊厚重的壁紙圖案,因為其中的圖樣太過老舊過時,裝潢公司允許他們保留這幾本冊子。在她的生命中,菲利西亞記得他們不斷地讓自己觀看這些剪報、照片,以及文件檔案,這些東西夾雜在大理花、玫瑰、點線碎布,平滑或凹凸不整的桌面之間。在這些聲明的底處(她父親再三向她強調,那是所有蒐集品的核心),是她祖母認為最重要的一些物件。本來一直深藏在她的置物櫃內,直到她認為埋在那本壁紙手冊內會比較安全為止。第二重要的東西是派崔克.皮爾斯的臨時政府聲明,日期寫著 1916 年 4 月 24 日,那 7 枚簽名被文書抄寫員一併登錄下來。報章雜誌的文章報導著郵政總局的開火行動,以及布藍.米爾斯的事件,羅捷.卡司蒙從一台德式船艦上於險灘上登陸的事蹟。乞丐灌木叢與曼狄城的攻擊行動也記錄下來,連同投宿於夏爾柏涅旅館的不列顛居民。皮爾斯與湯姆.卡萊克的處決,更是其中的重點。除此之外,還有著當地愛國者的宣傳卡,同情支持者的信件,以及棺材的照片。某篇文章記載著當地法律議會的事宜,另一篇記述著愛爾蘭戰場的情況。某張明信片上刊登派崔克.皮爾斯的康那馬拉農舍,另一張則是國旗的三個主色,上面是一整首的〈士兵之歌〉。

菲利西亞的父親相信那本壁紙手冊是這個國家、以及一位勇敢女子的紀念碑塔,記錄她悲壯的犧牲功績。他會以紅色的墨水筆在上面記載著細小筆跡的段落,而且持續地從事這活動。就在一堆花朵之間,記載著Eamon de Valera 的感性發言:

吾人所夢想的愛爾蘭,就是人們以正確的價值觀珍視其物質,居民滿足於儉約的生活,將閒暇的時光投注於精神屬性的活動。在這塊土地上,遍地都是綠意盎然的鄉村田野,以及舒適的農舍。土地上也充盈著工業的愉悅噪音,孩童與少女的歡笑聲撒滿各處,也提供了讓老者的智慧有所貢獻之處。總的來說,在這塊土地上,人民過著上帝所讚許的生活。


註:St Ursula,基督教殉道者。傳說中,她是英王的女兒,由一萬一千名修女陪同到羅馬朝聖,歸途中為人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