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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序
書摘 1
書摘 2
書摘 3
書摘 4
書摘 5

譯 者 作 品

男人的愛人是男人
週末小故事
我曾以為父親是上帝
瘋子.教授.大字典
中性
父子影痴俱樂部
英倫情人
馬利亞的泣訴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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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沉睡之前(AI0061)
Before You Sleep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琳鄔曼
       Linn Ullmann
譯者:景翔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8月20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34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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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序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書摘 2

【2】

安妮站在烏拉尼安堡教堂外的階梯上,容光煥發地穿著一襲綠色的長洋裝。站在那裡的安妮讓我想起加勒比海,大而清涼,充滿魅力。我想珠俐和我就算有機會也不會把我們的媽媽去換一個媽媽來。至少我不會把她換掉。不能換掉安妮,我們自己的迷人美女,奧斯陸最好的美髮師。我們的安妮,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做安妮,而想成為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安妮想要浸浴在羅馬的特拉維噴泉裡,親吻藍眼電影明星的嘴唇,輕拍那些可愛而心懷感激的孩子們的小腦袋。用手指梳理過她那頭濃密的紅金色長髮,讓全世界的人瞠目結舌地望著她。她想要離開,走得遠遠的,奧斯陸不夠好,她想回到美國去──就是這個安妮,在挪威中部的杜倫罕長大,卻出生於紐約的布魯克林區,是李察‧布隆的女兒。小安妮在 8 歲的時候能站在腳踏車墊上,穿過紐約市的列星頓大道,一腿伸在空中,一手扶著龍頭。為安妮歡呼,他們都叫道。嗨,你們大家,來看我來看我來看我,小安妮叫道,嗨,你們大家,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安妮回身去看是不是每個人都在看她,而地面直朝她撞了上來。地面朝她撞了上來,腳踏車翻倒下去。安妮站在教堂的台階上,轉身對我說:凱伶,留在這裡陪我一下,接待來參加婚禮的客人。

安妮是一個你會稱之為難以抗拒的女人。男人都這樣對她說。安妮並沒有成名,沒有變成名人。大導演費里尼並沒有到杜倫罕來把她帶走,回美國的旅程只好等以後再說。可是她還是一樣的令人難以抗拒。不快樂,是的。很尖刻,是的。酗酒,是的。非常的瘋狂,是的。可是令人難以抗拒。這一點誰也搶不走。

◆ ◆ ◆ ◆

我記得有一次,很久以前。安妮,珠俐和我,還有安妮從南斯拉夫來的男朋友哲塔可‧屈戈維克一起坐火車到南斯拉夫西北部的薩格勒布去。哲塔可‧屈戈維克是安妮在父親之後的第一個男朋友。當時正是暑假。我們坐在一節車廂裡,火車往前開。車廂裡沒有別的乘客。哲塔可‧屈戈維克用他那陰沉的聲音以他的爛英文說:你媽媽在光裡,妳們看到沒有?看看妳們的媽媽。凱伶!珠俐!看看妳們的媽媽!她的眼睛,天啊,她的眼睛。妳們以前看過這樣的眼睛嗎?

然後他靜靜地哭了起來,因為他太感動了。

珠俐和我目瞪口呆。

安妮舔了一下她的手,看了我們一眼。我知道你們在看我的眼睛,是吧?你知道,他說得很對。我簡直就讓人難以相信。這種媽媽你是不會想要換掉的。

安妮現在站在教堂外面的台階上,迎接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太陽照著她的眼睛,照在她用閃亮的金色髮夾梳起來的濃密紅金色頭髮上;也由她那雙磨著地的深綠色高跟鞋上反射出來。

凱伶,她說著,在我能有機會溜進又黑又涼快的教堂裡去之前抓住了我的胳臂。在這裡幫幫我的忙,她說,陪我在這裡站一會,接待客人。哦!妳看!看是誰來了!她大聲地叫道,指著艾妲阿姨和佛瑞茲叔叔。她仍然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臂,弄不清楚我們之中哪一個喝得更醉,可是想來沒有人會注意到。

我由安妮那裡學到三件事。我學到了有人很小心地扮演他們的角色,也有人演得很糟糕。安妮常常說,你必須學會把你的角色小心地演好。

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我小時候,大約 7 歲還是 8 歲,感到很傷心的時候她告訴我的話,她說妳一定不能讓他們看到妳有多傷心,不要讓他們佔優勢。

我當時之所以傷心是因為我班上一個男生答應我說,只要我吃一條蚯蚓,他就親我。他手裡拎著一條蚯蚓,那條蟲子吊在他手指下,長長細細的,灰灰的,滑滑的。我記得當時我在想那是隻好噁心的蚯蚓。可是沒問題,我說,可以,我會把牠吃了,我讓他把蚯蚓放在我的舌頭上。牠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我嘴裡,牙齒咬下去的時候,我注意到牠有多軟,幾乎毫無抵抗地,就斷成了兩截。我覺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額頭上冒出了汗,手掌心也是汗。妳得好好地嚼牠,那個男孩子說,他一直很感興趣地盯著我。我們當時蹲在一叢灌木後面。妳不能就這樣吞下去,那個男孩子說。那樣是作弊,那個男孩子說。

我看著那個男孩子,想道:我什麼事都願意做,只要能親到你。

我嚼爛了那條蚯蚓。很規矩地嚼著。我沒有張開嘴巴。我沒有吐出來。我做到了這場交易裡我該做的部分。等那條蚯蚓在我嘴裡嚼成肉泥之後,我張大了嘴說:這樣夠好了嗎?那個男孩子看著我嘴裡說可以,妳可以吞下去了,我就吞下去了。我再張大了嘴來給他看。

現在我們可以親嘴了嗎?我問道。

媽的,才不要呢,那個男孩子說,妳以為我會親一個笨到會去吃蚯蚓的女孩子嗎?

我哭了好幾天。我之所以會哭是因為那個男孩子不肯親我,我哭是因為我被騙了。我哭是因為我不夠強壯也不夠勇敢得能加以反擊。

就是這時候,在我哭了幾天幾夜之後,安妮說:妳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妳有多傷心,別讓他們佔了優勢。

這是第二件事。

第三件是她轉述的,原先是外婆說的,可是用作一生座右銘的人卻是安妮。絕不要回顧,把過去的劃掉,繼續前進──這是外婆一向說的話。我第一次聽到她說這句話,是父親搬出去之後,她搬到傑可柏艾峨街的公寓來和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她挺得筆直地站在客廳中間,像一個小小的女巨人,她用相當戲劇化的表情說:絕不要回顧,把過去的劃掉,繼續前進。

不幹了。幾天之後安妮從床上爬下來說:我絕不在這裡多躺一秒鐘,為那個男人哭泣,這個該死的平凡的中年醉鬼,反正從來也沒讓我幸福,那個該死的操他媽的下流坯子,她說著擤了下鼻子。

看到了沒?外婆指著安妮說。一個好的士兵從來不往回看的。

安妮不是個士兵,我說。

哦,是的,她就是,外婆說。

珠俐沒有聽到這些話。珠俐坐在她房間裡靠窗的一張椅子上,等著看父親的那輛白色馬自達汽車回來。外婆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摸著她的頭髮,說他沒有不再愛妳,珠俐,他沒有不再愛妳。

這是第三件事。

◆ ◆ ◆ ◆

啊,看看是誰來了,安妮說。來的是佛瑞茲叔叔和艾妲阿姨耶。來的是佛瑞茲叔叔和艾妲阿姨沒錯,安妮離開了我的手臂,讓我能很有禮貌地和他們打招呼,像她心裡想的那樣。哈囉,哈囉,妳今天好漂亮啊,艾妲阿姨,哦,謝謝妳。還有佛瑞茲叔叔,你好嗎?我說,你好嗎,你好不好,佛瑞茲叔叔?沒有,我還沒看到新娘子,珠俐和父親在最後這個鐘頭要單獨相處。他有些關於婚姻的忠告要在一切亂成一團之前先告訴她。

佛瑞茲叔叔是艾妲阿姨的兒子,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被叫成阿姨和叔叔的。我知道我們之間多少有點親戚關係。艾妲從佛瑞茲在 54 年前出生以來一直照顧著她的這個兒子,他們一起住在馬喬士塔的松林街上一個三間房的公寓裡,離安妮在傑可柏艾峨街的公寓不遠,他們一起到南方去度假,他們一起經營一個小小的點心店,以他們在松林街的廚房為基地。艾妲烘烤蛋糕,事實上可說是全鎮最好的蛋糕;今天的結婚蛋糕就是她做的,8 層的奶油蛋糕,就像 20 年前她給安妮做的結婚蛋糕一樣。佛瑞茲叔叔的工作是把蛋糕送給顧客,佛瑞茲叔叔 37 歲那年,他搬到自己租的公寓去住,也不幹艾妲阿姨的蛋糕送貨員了。他告訴他媽媽說現在到了他開始獨立生活的時間。

8 天之後,他又搬去和艾妲同住。

太陽曬痛了我的頭皮和臉頰,晚宴的時候,我得坐在佛瑞茲叔叔旁邊。安妮不敢讓別人坐在他旁邊;他在家族聚會的時候,有時會毫無預警地嘔吐出來。一年前外婆的葬禮上他就吐了安妮一身。安妮的反應還好,三年前的聖誕夜就慘多了。那次他吐了一滿桌,濺得每個人身上都是。那可是不會放進艾妲相簿裡的照片之一:一張白色的長桌,所有手臂和手都伸出來,手掌朝外,想擋住嘔吐出來的穢物,免了吧,免了吧,我們不要這些濺在身上,不要再吐了,老兄!我看到一張一張又一張蒼白的面孔,圍在那張漂亮的白桌子四周,眼睛都緊閉著,我看到厭惡的表情,即使是最不快樂的家庭裡也難在一張飯桌子上看到這麼多厭惡的表情,而我們還不算是個不快樂的家庭呢。可是人倒是滿多的。快樂不快樂,誰能說得定呢?總多少有點這種事那種事的。可是人很多倒是可以說得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