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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序
書摘 1
書摘 2
書摘 3
書摘 4
書摘 5

譯 者 作 品

男人的愛人是男人
週末小故事
我曾以為父親是上帝
瘋子.教授.大字典
中性
父子影痴俱樂部
英倫情人
馬利亞的泣訴

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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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沉睡之前(AI0061)
Before You Sleep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琳鄔曼
       Linn Ullmann
譯者:景翔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8月20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34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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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3】

我叫凱伶。1970 年的夏天出生於奧斯陸的阿克爾醫院。安妮說她記得生我的時候並不特別痛苦,可是她扔了一杯水到地下,又大吼狂叫,只是為了做做樣子。然後醫生俯過身來輕聲地對她說好了,好了,好了。珠俐比我早了三年來到這個世界上,我聽說生她的過程要困難得多了。接生婆唉聲嘆氣,安妮很勇敢。珠俐的腳先出來,接生婆從來沒見過初生的嬰兒有那麼大的腳。珠俐的身體很小,全身發藍,看起來像是身體的一部分而不像是整個身子。她的兩隻腳大得很不尋常,而且很光滑,不像大部分嬰兒的腳那樣滿是皺紋。卻有很好的形狀,像是鮭魚的頭。而安妮知道:珠俐的腳的確很可怕,每次替珠俐換尿布的時候都盡量不去看那雙腳。

安妮很愛她的孩子。我愛我的孩子,她常常說。她從小受的教養就是如此:一個做母親的要愛她的子女,她常大聲地說,通常也沒什麼原因,只要有人肯聽,她就會說:我愛我的孩子。外婆也愛她的孩子,她愛她的女兒安妮,她也愛她住在美國威斯康辛州的女兒愛喜。我敢說外婆的媽媽愛外婆就像外婆愛我們的媽媽和我們的母親愛我們一樣。

我們是一個充滿了愛的家庭。

所以珠俐的那雙腳的事對安妮來說很麻煩。她沒有想到她的虛榮心和她的愛一樣強烈。安妮永遠不會承認除了愛之外,對她的孩子還有別的感覺,她不能告訴自己說我為珠俐的腳感到丟臉,或是珠俐蹣跚走過地板的樣子,還有珠俐那些太過突兀的動作──她什麼都不對──她的胳臂太長,她的身子太瘦,她的臉太蒼白。她不能跟她自己說珠俐讓她覺得丟臉。這種說詞太過荒謬。完全教人無法想像。絕對不可能。但是安妮在每次珠俐做出什麼笨手笨腳的事時,卻仍然禁不住會瞪著珠俐的那雙腳。比方說從冰箱走到餐桌去的路上把手裡的那杯牛奶掉在了地上。或是被一個裝滿蘋果的碗絆倒,或是在街上走得相當的踉蹌。或是踩到了安妮的腳趾頭。然後安妮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她自己在分娩的時候,她的兩腿分開,而珠俐的那雙大腳從她體內伸了出來。於是安妮,因為每次看到珠俐都會感到羞慚,就會去吻她又吻她又吻她。安妮希望那種羞恥的感覺消失無蹤。她不能了解這種感覺。一個做母親的都該愛她的子女才對。

◆ ◆ ◆ ◆

珠俐總是跌跌撞撞的,通常都毫無理由。就是會突然絆倒,整個人躺在地上。她小時候很瘦,會盡量掩飾她的短處。她不會哭,珠俐從來不哭。安妮會哭,我會哭,可是珠俐從來不哭。只有一次,在她失蹤之前,我看到過她哭。

安妮跟父親在一起住了將近十年,然後我父親離開了。他並沒有走得很遠,他上了車,開了十五分鐘,從馬喬士塔到托源,他在大學出版社附近買了間公寓,因為他在出版社擔任參考書的編輯。那些書根本沒人理會,也沒有人看,甚至於他出版社的同事也不看,有時我到他上班的地方去找他,服務的人會說:他不在這裡工作了,可是他當然還在。

父親上了他的車,開了十五分鐘,從馬喬士塔到托源,說他跟女人玩完了。安妮也許真的很讓人難以抗拒,可是那些男人從來不會跟她長相廝守,有些東西是過猶不及的,令人難以抗拒就是其中之一。

我受不了啦,父親說。我就是受不了啦。

父親在認得安妮之前結過一次婚。我還記得珠俐和我見到父親第一次婚姻所生的大兒子。我們的大哥,父親的兒子。安妮和父親當時還住在一起,住在傑可柏艾峨街的那間公寓裡。突然有一天,一個陌生的男孩子坐在我們家的晚餐桌上。那個男孩又高又瘦,低著頭坐在那裡。他的頭髮很濕,需要修剪。他穿了一件紅襯衫,打了條垂掛到肚子上的酒紅色領帶。他的脖子上全是汗。安妮在他旁邊轉來轉去,繞過父親,繞過我們,繞過桌子,繞著廚房,她皮膚和頭髮的味道,一種摻雜著香水,甘菊,蘋果和木瓜的可愛香味瀰漫了整個房間。再加上晚餐的氣味:小小的香辣肉丸子,一根根的玉米,自己做的馬鈴薯泥,還有加了羊奶起士的濃汁。你一定要多吃,安妮說,又忙亂了一陣。看到你吃真好,她說,你看一個男孩子多能吃。那個男孩子哼了一聲,滿臉通紅。父親一句話也不說,叉子舉起放下,上上下下的,嚼著食物。那個男孩子看看父親,父親看看那個男孩子。他們彼此沒有跟對方說一句話。只有安妮負責交談,父親說嗯,那個男孩子說嗯,珠俐和我根本就嚇壞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因為我們突然有了個哥哥,一個活生生的大哥,打了條領帶,坐在我們的晚餐桌上和我們的父母一起吃香辣肉丸子。沒有一個人說話,儘管安妮使盡渾身解數,想讓那裡成為一般愉快的家人週日晚餐。沒有一個人說話,安靜得讓我們聽得到餐具相觸的聲音,這對安妮來說實在是太安靜了。

不錯,這對安妮來說實在是太安靜了,所以她開始唱歌。並不是真的在唱,而是在哼,過了一下子之後,她開始用叉子來打拍子。寶貝,外面好冷,她哼著,眼睛裡露出夢幻而迷茫的表情,她想吸引到那個男孩子的目光,我們的大哥,父親的兒子那陰鬱而嚇得要死的目光。寶貝,外面好冷……可是我真的不能留下……可是寶貝外面好冷,她哼唱著,那個男孩子低頭看著他的食物,臉脹得更紅。安妮哼唱的聲音更大了,還把手伸過餐桌來撫摸他的頭髮。那個男孩子退縮一下,失手把叉子掉在地上。安妮陡然停了下來,默不作聲。所有的人都看著那個男孩子,看著他彎下腰去從地上撿起叉子,看著他含糊地道歉。對不起,他咕嚕道,對不起,對不起。

◆ ◆ ◆ ◆

全桌沒有一個人說話。父親看著那個男孩子,父親看看我們,父親看看安妮。
也許我們這頓飯剩下的部分可以在傑可柏艾峨街吃,而不要在好萊塢的電影裡吃,父親說,妳覺得呢?安妮?

你去死吧,安妮說著,對那個男孩子微微一笑。

到了那個男孩子要離開的時候,父親跟著他到了玄關。父親蹲下來,看著那孩子穿上他的鴨絨夾克,戴好帽子。等他一切妥當之後,父親站起身來,像男人和男人互相擁抱那樣抱了下那個男孩子,在他背上拍了拍,父親說:那我們下個禮拜再見,對吧?好,那就這樣說定了。那個男孩子點了點頭,跑出大門,跑下了樓。

接下來的那個禮拜天,那個男孩子又回到晚餐桌上他所坐的位子上。他還是穿著那同一件紅襯衫,打著同樣那條拖到肚子上的細領帶。他的脖子上全是汗,和上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剪了頭髮。那個男孩子去了理髮店把頭髮剪了,所以現在我們能看得到他的額頭,而他的眼睛也比我想像中大得多。父親看看那男孩子,那男孩子看看父親。晚飯吃過了,後來他們到玄關那裡,父親蹲下來,那男孩子準備好回家去,他們彼此擁抱,而父親請他下禮拜天再來。後來就一直這樣。每個禮拜天,那個男孩子就會坐在晚餐桌上,他從來不遲到,也從來不會早來,他從來不耽很久。有一回我試著跟那個男孩子說話:好奇怪啊,你是我們的哥哥,我說。是呀,那個男孩子說,好奇怪。

然後有個禮拜天那個男孩子不再坐在晚餐桌上了,父親沒有解釋原因,我們也沒有問。父親的事就是這樣,人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