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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第一章 再造聖城
誠如馬丁路德一手策動了日耳曼的宗教改革，蘇格蘭的宗教改革也是倚仗諾克斯單槍匹馬，以個人的雄渾膽識與無窮精力締造的時代壯舉。
諾克斯為它的國家文化史留下了無可抹煞的痕跡，成就比起路德毫不遜色。此人性格威武不屈，脾氣死硬頑固，姿態咄咄逼人，一生著作等身，宣揚激進的教義不遺餘力。年紀輕輕就作為英國國教的先鋒悍將，四處搧風點火，讓他慘遭流放酷刑，受盡牢獄之災，是當年勞改營的常客。所謂苦其心智、勞其筋骨，諸此種種，莫非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之籌備作業！劫難鍛造了諾克斯---「一條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打從一五五九年起，他憑藉一己之力，對蘇格蘭當地的貴族與都會階層施以威脅利誘，大刀闊斧推行改革，一舉掃蕩先人留下的羅馬天主教遺緒，採納了日內瓦喀爾文（John Calvin）所制定的嚴苛教條---聖經是上帝親口所言，這個上帝手段嚴酷，氣度狹隘，對付褻瀆或違反教義的罪人絲毫不假情面；而一個人死後將上天堂或打下十八層地獄，也完全看上帝的旨意，不容人類置喙---彷彿諾克斯自身性格之延伸，喀爾文主義於其如魚得水。惟此之不遑，世世代代的蘇格蘭人，都被他一同捲入這場信仰漩渦。
更有甚者，他將蘇格蘭人列為天選的子民，蘇格蘭變成新的耶路撒冷---聖城在此另起爐灶。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狠狠剷除所有和羅馬教廷扯上瓜葛的事物，就如一位仰慕者所說的，「對付教廷，其他人頂多修整枝節，他卻是連根拔起，百般摧殘，片甲不留！」他掃蕩的對象不僅是蘇格蘭的天主教信仰，還包括任何和天主教有關的具體象徵，從修道院、主教頭銜、道袍、聖母雕像到廣場十字架無一倖免。他們砸毀教堂的彩繪玻璃，拆散長椅和隔板，掀翻聖壇。長達一世紀的宗教文化傳統，也是我們所謂的曠世藝術傑作---諾克斯口中的「偶像崇拜」和「撒旦的化身」---就這麼毀了。這些偶像從蘇格蘭南部消失，喀爾文教派取而代之。
領著麾下的宗教改革大軍，諾克斯頒布喀爾文教區的齋戒日規約，箝制蘇格蘭社會的生活層面：不許工作（誰敢在禮拜天拔雞毛？當心坐牢！）、不許跳舞、不許吹風笛；賭博、玩牌、看戲等休閒活動一律禁止。除非有牧師簽署的許可證，民眾不許踏出教區一步。所有如嘉年華會、五月節慶典、啞劇、受難日戲劇表演之類的傳統形式的團體歡樂場合，也被這批人一掃而空，違令者一律嚴懲。紅杏出牆的淫婦、拈花惹草的色狼，後果都是以命相抵。在刑罰方面，喀爾文教徒也別出心裁，包括鞭笞、連頸帶手的枷鎖、封口的鐵製頭盔、套頭刑椅、流放勞改等各式器材酷刑洋洋大觀，對付妖言惑眾或魔鬼附身的犯人則以火刑伺候。
如此嚴苛的信念，惟獨換得一項無與倫比的報償---和上帝正面接觸。透過所謂的聖餐儀式，基督的血肉以紅酒及麵包的形式呈現，如今不論階級貧富、男女老幼，凡屬神國子民皆可共享。反觀羅馬教廷的作法，聖經完全對外封閉，凡人求之不得；現在，只要你耳聰目明，就可以吸收上帝的話語。每逢禮拜天，教堂內聖樂飄揚，讚美詩繞樑不絕；上帝的晚餐成了社區的慶典，豐盛的醇酒佳釀與精緻糕點供眾人齊享神明恩賜（諾克斯本人曾親臨一場聖餐聚會，消耗的紅酒高達八點五加侖。）
舉凡生活中的一切，莫不以教會為主軸。教會推選出社區的長老，甚至選任教區牧師。這群長老負責照顧貧寒疾苦，鰥寡孤獨者亦納其羽翼之下；阮囊羞澀的女孩辦不起嫁妝，也由長老們代勞打點。由此可見，凝聚蘇格蘭喀爾文教徒的力量非僅是嚴刑峻法，而是人心對於上帝的承諾，以及自我「得天獨厚」的信念。「神愛吾人，」諾克斯這樣寫著，「因吾等由其親手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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