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IN0007)
Tower: faith, vertigo and amateur construction.

類別： 藝術‧攝影‧影視>建築、雕塑
叢書系列：INTO系列
作者：比爾．韓德森
       Bill Henderson
譯者：楊鳴、張明敏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2月01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24頁
ISBN：9571333069

【序｜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書摘 6】

▼  書摘 3

《她的父親》也是安妮的故事。她的父母親嗜飲杯中物，60 年代中，她離開故鄉密西西比州聖泉市（Holly Springs, Mississippi）到紐約來，本想成為演員，結果和朋友創業，開了一家派對代辦公司「超級女郎」（Super Girls），打出「合法我們就辦」的文宣，為名流佈置豪華派對舞台，或代辦一些古怪的差事。

安妮在美國三個大城市有連鎖辦公室，手下有幾十名員工，羅曼史小說作家丹妮爾‧史提爾（Danielle Steel）就曾是她的員工。安妮自己也成為名人，受邀擔任「強尼‧卡森脫口秀」（Johnny Carson Show）的來賓，《Look雜誌》曾做了三頁安妮的專訪，她自己也和別人共同主持一個電視脫口秀。

25 歲那年，安妮的美貌、智慧、毫無心機的笑容讓她佔有了紐約，但僅如電光石火般短暫。十年後我們相遇時，她的全部家當是一只皮箱，住在向二房東分租的小房間，剛和演員男朋友分手。她早就和美國香蕉研究所（American Banana Institute）簽下一紙書約，主題就是香蕉，但她根本沒動筆。

《她的父親》也是我母親的回憶錄，裡面提及我在她病榻前許下的承諾。那時她已癌症病入膏肓，我答應她把安妮娶進門，滿足她抱孫子的心願。我的母親很長壽，看著三個子女步入中年（她去世時我 40 歲），自從我那曾是修女的前妻離我而去後，還得聽我抱怨在紐約的光棍生活。我時常讓我母親操煩。

她去世時很安詳，沒有恐懼、沒有抱怨，就像她的一生一樣。她去天堂尋找過世多年的老伴。她生前是長老教會的執事，是本地高中受歡迎的數學老師，同時她是啦啦隊教練，也是殘障慈善協會（Meals on Wheels）的義工。我寫道，她是我父親法蘭西斯（Francis）背後的支柱。他是一個全心向神、害羞而沈默的人，他相信耶穌可以治癒一切疾病，指責母親為何帶我們去看牙醫、醫師。

我這本書寫了好多年，又花了幾年改寫。被退稿 27 次後，這本有關我生命中三個女人的回憶錄，終於被波士頓費柏與費柏出版社（Faber and Faber）接受了。我開車到波士頓把原稿交給編輯貝特西‧烏里格（Betsey Uhrig），然後載著我的獵犬歐皮北上到緬因州，口袋裡裝著費柏出版社微薄的簽約金。我必須再到緬因州一趟。經歷將近十年的寫作與退稿，我被掏空了。何況我女兒再也不是小嬰孩，她不再對老爸言聽計從。回憶錄完成了，寶貝也長大了，我的內心空虛不已、不安焦躁。也許我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沮喪憂鬱。

地產經紀人教我怎麼到克里斯帝山。就是這時候，我在塞吉維克的雜貨店問路，他們說繞過浸信會教堂往前直走就到了。克里斯帝山高約一百二十公尺，我原以為它是陡然拔高的陵地。然而沿途是漸升的緩坡和平原，也經過一片混合林地，有針樅、楓樹、櫸木及樺樹。

開了一段路，我問一位溜狗的女子：「請問克里斯帝山在哪裡？」

「你就在山上。」她答道。

再開兩公里路，到了山頂的一大片成弧形的藍莓園，路上塵土飛揚，往北邊延伸。我的破車聲嚇著三隻鹿，牠們拔腿跳離白雪覆蓋的藍莓園。陽光照射皚皚白雪讓人眼花，不過我終於發現地產經紀人說的那塊地，標售牌在荒野中搖晃。

我和歐皮下車，觀察四周。在清新冷冽的空氣中，東北邊可見藍山山頂，山腳下是藍山村，那裡一年一度的藍山園遊會，是懷特所著《夏綠蒂的網》的場景。往東約三十公里，越過藍山灣，是加拿大新斯科夏省的沙漠島山（Mt. Desert Island），而在我下方則是天鵝島（Swans Island）和許多較小的島嶼，被白雪冰封。更遠處，遼闊的海水靜靜翻騰著。

我穿過樹林，走了 50 公尺左右到這塊地後方的矮石牆，發現了更大片的藍莓園。幾公里外，佩諾布斯科特河上泛起嵐霧，但仍可看見西北邊的山脈。我想像可以遠眺緬因州最高峰，巴克斯特州立公園（Baxter State Park）的卡塔狄恩山（Mt. Katahdin），或者更遠的新罕布夏州華盛頓山（Mt. Washington, New Hampshire）。

歐皮嗅聞一陣後跳了起來，在寂靜的山中嚎叫。我坐在那老矮石牆上良久，對這聖地心生崇敬。

我想，我一定買不起這塊地，我的簽約金只夠付賣方出價的一小部分。何況，這裡畢竟是不到一公頃的荒郊野地。

更麻煩的是，我要怎樣對安妮訴說我的執迷？安妮會指出我們已經在鹿島有座夏天的小木屋，而且我花了幾年不顧一切地蓋它。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再到緬因州買塊地。她應該會這樣說，甚至還會用歌劇般誇張的語調數落我的建築物情結。她還可能提醒我，我們常連帳單費用都繳不出來，尤其是去年冬天的暖氣燃料費。油公司切斷我們的運油管，暖氣爐安靜了一個禮拜，我們就在長島的家受凍，直到湊足燃料費。她也不會忘記告訴我，我們那輛骨董級奧士摩比（Oldsmobile）箱型車已經超過二十五萬公里，里程表還得用強力膠帶固定著。而且我必須承認，23 年來，我經營的推車出版社（Pushcart Press）財務一直不穩定，多半靠著奇蹟或好心的朋友解囊紓困。

我要這塊地做什麼？我坐在矮石牆上問自己。

這樣好了，我買下它暫時放著。我回答自己。

太離譜，根本沒理由買它。但是，那時候我是不可理喻的。

歐皮在田野中奔跑，無法自己地大聲嚎叫，追逐牠所嗅到的一切氣息，完全不顧我的叫喚。

就是因為這樣激動不羈，幾年前歐皮惹火牠的前主人，差點被關進狗籠，結果荷莉和我把牠抱走。但歐皮在長島也不快樂，牠需要很多氣息，還有容納氣息的大片空間。憑著牠過人的嗅覺，歐皮知道很多我無法得知的事，例如宇宙的靈氣及物質，這是人類渺小的能力永不可及的。緬因州對歐皮來說是嗅覺的天堂，這裡牠初識藍莓園。歐皮激動火爆、吵鬧不休。

我奔向歐皮，把牠抓入懷中，帶牠上車。這是打斷牠嗅覺美夢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