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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天擇的演化
透過天擇的演化
透過天擇,
使存活下來的個體所具有的相對適應性能夠傳遞下去,
這就是某個族群或物種的基因庫進行改變的方式。
只要環境不變,這個族群就會逐漸適應環境。
我小心地在床上坐起來,沖掉滿嘴的奎寧苦味,然後又躺下來往外看:深藍色的夜空飄著幾綹灰白色的雲,模糊難辨的滿月,像淡黃色的斑點,高掛蒼穹。
眨眼的時候,斑點變得細長,彷彿阿姆斯特丹的街燈映照在運河的水面上。要是幾乎閉上眼瞼,那麼浮現出來的,就是一條魚的模糊輪廓。這種時候,隨著或多或少的光線進到視網膜,那水汪汪的、扭曲了的影像也會跟著改變形狀。加長了的形狀慢慢地加長,或者縮短了的形狀變得更短。
那些令人讚嘆的、加長型的追擊者,配備著巨大的顎和牙作為武裝,在我的心眼之前來去穿梭。體型碩大的獵食者躲在植物後面埋伏著,身上最顯著的特徵就是嘴,準備隨時都可以衝出來攻擊獵物。圓滾滾的素食者把藻類從岩石上刮下來,讓人覺得牠們彷彿可以這麼一直持續數百萬年。長得一副怪頭的碎殼類梭巡著湖底的沙層找尋獵物,那持續不斷地咬碎蝸牛殼的動作,發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偶爾在湖底翻騰的泥沙中,會浮現體型瘦小、武裝貧乏的食泥類。滿嘴都是小魚的母魚這時會表現出雄性的行為:焦躁而具侵略性,甚至還會改變體色。當變成墨黑色時,她會攻擊任何接近她的物體。她保護著一片虛擬的領域:她走到哪兒,那兒就是她的領域。她的行為看來好像性衝動的雄魚,可是她的假面具卻被一隻食幼類給識破了,那隻專吃小魚的麗魚撞上她的嘴,無情地讓她流產了。幾天之內,她就不會再像雄魚了。等到恢復銀灰色,她又回到大夥兒之中。
像這樣在身體結構和行為模式的巨大差異,會不會是天擇的過程對這數百個物種所造成的結果呢?或者還有別的假說-另一個科學的、可驗証的假說?這個近緣族群表現出來的形態是如此地多樣化,而這種多樣性有可能無須透過天擇的過程嗎,或者天擇是那個最重要的演化動力呢?就在質疑天擇的重要性之際,我得千方百計地小心不要讓自己成為天擇的犧牲品。前不久,我就差點踩到一條有保護色的? (puff adder),當時牠正躺在溫暖的沙徑上,捕捉最後一道陽光。假使形態的多樣性和天擇無關,那麼也許是和某個目前未被承認或無人知曉的形態發生原理有關嗎?當我必須加長步伐以免踩到那隻一動也不動的毒蛇時,心裡想的就是這件事。這個世界,對演化學者來說,真是處處陷阱?我有辦法避開達爾文學說嗎?我當然希望如此,只是到目前為止,他都證明自己是對的。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把視線從滿月移開,側耳傾聽踩在水泥地上卡搭卡搭響的腳步聲。某個身形瘦小的人正朝著廚房的方向前進。
冰箱的馬達持續動著,發出吵雜的轟轟聲,可是一點也沒有變冷一點。我把被單踢開,床上頓時冒出一股熱氣,我試著搜索那些可以讓我冷靜的字眼:雪橇、冰屋、冷血、冰庫。我會不會第二天就僵直不動,四肢躺平地放在當地醫院的冰庫裏?和一堆死掉的坦尚尼亞人放在一起?要是停電了,屍體就會在融掉的冰塊堆裏撞來撞去。停電是這裡白天的規定。
「你剛剛說了什麼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問道,這時門慢慢地打開來。
過了一陣子我才起床,離開房間。坐在煤氣燈下看書的,就是那個沈默的女孩嗎?她正在看著我嗎?她的臉部特徵到哪兒去了呢?她的臉上掛著什麼東西。不是面紗,難道是窗櫺的陰影嗎?或許她是個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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