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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5
白鞋的嘆息
選擇是從古時候維多利亞時代就存在的。
如今有變化嗎？
「鞋子白了。」
為這芝麻小事，瞬間我以為心臟裂開了。我和朋友相偕到女性中心。這女性中心為婦女提供了豐富資訊，甚至設有健康俱樂部。那天的節目是電影，片名是「選擇離婚的婦女們」。上演完畢之後，待會場明亮時，首先映入我眼中的是白色鞋。慢慢抬高眼線時，看到抱著幼兒的二十幾歲女性拿著餅乾塞入孩子嘴巴，從其狀況似可聽到說「拜託，不要吵」的話語。
想到帶著幼兒來觀賞非娛樂電影，而是離婚記錄片的女性背景，就可以想像其困窘的內情。
演完後重新開亮的燈光映照那女性，鞋子是白色。但仔細看時，後跟是褐色。我「咦──」地思忖，凝目注視，褐色與白色的交界模糊不清。接著，我發現了。原來是褐色鞋的表皮剝落，變成襯底的部分呈現白色。只有鞋跟部份像殘骸般附著褐色的表皮。這雙鞋原來是褐色。
褐色鞋變白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繼續不斷地穿著。
「鞋子白了！」
心臟砰然一跳，眼睛移不開。這是怎麼回事！竟然不知道。鞋子不論任何顏色，只要繼續穿著就會變白！不停地重複思考相同的事。
明治時代的老婦還不打緊，但這噴射世代竟超越年代、風俗，以這樣的面目出現於眼前。她不化妝的臉，粗斜紋棉布褲，馬尾長髮，舊嬰兒車，不是凱蒂貓提包而是超市塑膠袋……，全身處處呈現出不寬裕的現實。
我覺得穿破爛不堪的鞋而來的女性，正像破爛不堪地來到這女性中心的女性。
環視周圍，沉默地帶著孩子的母親們分別坐在座位上。
電影演完後，接著是座談節目。主題當然也是離婚。
大家不時投眼掃視我和我的朋友。我們是光鮮的，褐色頭髮，假睫毛，名牌皮包，鞋子金銀錦緞！指甲金銀錦緞！化妝金銀錦緞！反正全身金銀錦緞！諷刺程度的超華麗派女郎。
同坐在會館內，卻彼此彷彿看著奇怪的生物。只有喃喃自語的話是相同的。
「怪物……？」
﹡﹡﹡﹡上野千鶴子對資本主義的女性階層分解做了分析。
「菁英女子勞動者」和「周邊性女子勞動者」以及「無業主婦」。
我不知道自己是屬於哪一類勞動者，但上野把「無業主婦」定位在「處於不必工作的特權化立場的專業主婦」。英國的主婦歷史研究先驅安‧歐克雷也說「主婦是依附於社會其他成人成員以免於貧困」的特權。（『主婦的誕生』）
不論哪一種說法，都是不勞動而可免於貧窮的特權。
那麼，不能確保這特權的主婦，該如何理解？結了婚也貧苦，離了婚又沒有工作，那豈不是史上最糟的階級？
可以對她們說：「那沒有辦法。因為是妳自己選擇的人生」嗎？
座談會即將開始。朋友對我耳語。
「會疲倦的，出去吧！到健康俱樂部去。」
疲倦……？我能眼看著破爛不堪而來的女性，起身離席嗎？然而，我又能說「工作很好」嗎？能說「加油」嗎？端什麼樣的臉說話？難道我處於優勢？
金銀閃亮的我存在著這金銀閃亮的不安
。
存在著寧願被全身的金銀閃亮矇住眼睛，不願意看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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