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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文化生命的漣漪
中國時報 開卷書店 930607
文化生命的漣漪
◎文／鄭芳雄（台大外文系教授）
本書自1986年發表以來，頗受歐陸讀者青睞，已譯成多種文字。中文版雖隔了將近二十年，但彌補歐洲文學作品、文化評述譯介之落後與不足，功不嫌遲。尤其這本名川著作，從讀者熱烈的反應看來，其影響猶如多瑙河之漣漪，蕩漾不已。衡其豐富的文化詮釋內容和文學的實用價值，這是可以理解的。試想，漢人撰《水經》，自酈道元到王國維，一千多年來都不斷有人校注，不過記載江河水系的流向和景象而已。而這部原文五、六百頁著作，則以小說體和歐洲文藝思想評論的文體，描寫這支蔓延中歐和東歐、長度僅次於北歐窩瓦河的歐洲第二大河的內外在生命。
作者不僅以現代地裡學和旅行家的觀點，考證、描述多瑙河的起源，及其從阿爾卑斯山德國黑森林，流經德、奧、匈、保、羅，到注入黑海的三角洲，各地名城古蹟的景觀，無不細膩詳盡。同時，最重要的，他經常以德語文學學者的立場作為申論的出發點，引經據典，引用文、史、哲的相關資料和作品，來強化、豐富他對多瑙河人、物、事的論述。並用民俗人類學的角度和國際文化觀，敘述在多瑙河流域所發生的的歷史事件和人物，使得整個多瑙河流域的文化、政治、文學、哲學的發展史，透過生動的背景故事，和作者本人的評述，具體地呈現出來。幽默詼諧的筆端流露出文、史、哲的博學和人生智慧。
書中作者分析中歐多瑙河流域德、奧、匈、斯拉夫等種族之間的矛盾與認同，以及對具有陽剛之氣的德國民族精神的批判，往往基於他對日耳曼歷史和奧匈帝國的神話的深入觀察：「自從《尼貝龍之歌》這部史詩問世以來，萊茵河和多瑙河就彼此對立挑戰。萊茵河是齊格菲（Siegfried），象徵著日耳曼的美德和純粹、尼布龍人的擁戴、騎士的英勇精神、對日耳曼靈魂大無畏的愛…。多瑙河經常籠罩在一種象徵性的反德氣氛中。沿著這條河，不同的民族交匯、融合、通婚，而不是像萊茵河，神祕地監護著種族血統的純正。」而在諷刺具有多瑙河高度柔性文化涵養的奧地利人之不時懷抱泛德意志思想的描述中，仍不忘引用托瑪斯‧ 曼、霍夫曼斯塔（Hofmannsthal）、赫德等作家的話來佐證。
景物的描述背後經常夾帶著闡述雋永思想的文藝評論。只要與多瑙河地緣、文化沾上邊的詩人、音樂家、思想家、政治家和獨裁者，無一能逃過作者敏銳的筆端。包括談論到歌德的情人－蘇萊卡的化身－舒伯特的曲子、海德格在黑森林的小木屋、盧卡奇在多瑙河畔的圖書室、布雷希特女友傅萊瑟（Fleiser）的際遇、為奧地利作家葛利帕澤（Grillparzer）的小說與劇作的寫作背景尋根等等，不一而足。一景一物都是這位具有旅遊狂熱、身為義大利Trie st大學的德語文學教授、獲得歐洲多項文學獎的作家親身造訪過，故描述生動細膩，由河流上游而下，順著藍色的水波，為讀者導遊此一多瑙河文藝、文化之旅。
當然，在學識視野上，它對讀者多少難免具有挑戰性。只要不把它當作一本純粹小說來消遣，欲瞭解歐洲文化思想者，將能從此書窺知那歐洲「國家背後」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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