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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自序─福份
社會記者當了十幾年,忽然轉行當里長,很多人問我,兩種職務的差別在哪裡?這個問題可以從很多角度切入,其中一個角度是這樣:以前在蘋果日報,會打電話來問東問西的長官,頂多就是六、七個,當了里長以後,我的長官變成九百多個。
可能因為是高學歷的菜鳥里長,而且是一個長年在外突然跑回來選上里長的「外來政權」,傳統社區的里民在我剛上任的那段時間,注意力特別集中,里長早上幾點起床?早餐去吃什麼?白天做了什麼事?里辦公處晚上幾點關門?等等,里長的一舉一動,都是話題。
從一個挑戰別人隱私的蘋果記者,突然變成隱私被人挑戰的菜鳥里長,我終於體會到,在八卦的時代裡當公眾人物,心臟真的要夠強才行!
那段時間,每次出門都會有一種四面楚歌的感覺:
「怎麼到處都是里民?」
戰戰兢兢做了快一年的里長,二○○七年六月間,我開始在中時部落格發表菜鳥里長日記,說實在的,一開始,日記某種程度是為了宣洩身為菜鳥里長的壓力。
書寫,是一種自我救贖!
這句話抄來的,最初是誰講的,忘了。
寫作,是一種紓解壓力的方式,漸漸的,我的生活發展出兩個世界,分別存在我所擁有的兩個空間,一個是我的里辦公處;另一個在我的工作室。
在里辦公處,我受理各種陳情案件,水溝路燈、夫妻吵架、鄰居翻臉、酒鬼鬧事、養流浪狗、抓蛇鋸樹、濟助清寒、聽老人訴苦、送尿不出來的老人就醫………..有時還要幫忙碌的里民接送小孩。
有人問我,為什麼你的事情那麼多?對於這個問題,我常常這樣安慰自己:當記者的時候,我跑過三一九、張錫銘、李安、王建民,世界級的新聞都處理過了,里民的事應該沒什麼好怕的,所以我接案幾乎來者不拒,事情才會那麼多。
但那是一個吵雜的世界,舉例說明,手上正在趕一份幫貧戶申請急難救助的公文,阿香姨跑來抱怨她老公在外面偷吃,然後來了一組市府長官拜訪,慌亂之際手機響起,里民氣急敗壞說他家裡突然停水,MSN上老友猛敲,問我何時回台南小聚……..這時候的我,應該比行政院長還忙吧!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回到工作室的電腦前,打開音樂,在鍵盤的敲敲打打中,心情獲得舒緩,重新取得能量,好面對明天。
寫什麼呢?我曾經在網路上寫過神鬼風雲錄,惡神棍大戰關雲長,三太子苦戀聶小倩,神鬼的世界裡沒有人能準確定義,也就是因為這樣,作者可以天馬行空地幻想。有人說聶小倩是虛構人物,可不要忘了,李哪吒一開始也是,但他在庶民心中是活著的,同理,聶小倩也可以是活的,在我的部落格裡,他們不但活著,還發展出跨越神鬼界限的感情。
寫神鬼的時候,我是快樂的。
但是當了里長,我寫不出這樣的東西,因為我的生活太吵雜了,甚至比我在蘋果當記者每天守著無線電的時候還要吵雜,我試著從這些吵雜的聲音中殺出重圍,只好寫手邊正在處理的事情,於是有了一系列的菜鳥里長日記。
因為讀者的鼓勵,我越寫越起勁,然後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在台灣,每個人所住的地方都有村里長,但不是每個人都了解村里長在幹什麼。
寫一個數學公式:村里長﹦0~∞
從狗尿、馬路、喜宴、喪禮,到探索一個精神障礙里民深不可測的心靈世界,每一次服務,都是生命的互動,有那麼多人願意真誠地與你分享生命的苦難與歡笑,從這個角度看,當里長是一種福份。菜鳥里長日記,就是記錄這些生命的互動以及分享這種難得的福份。
里長到底是幹什麼的?沒有人規定里長該做什麼,也因為這樣,里長有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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