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幸福造句(CM0001)
Women's Talk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散文雜論
叢書系列：作家作品集
作者：張曼娟
       Chang Man Chuan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08月24日
定價：200 元
售價：15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24頁
ISBN：9571329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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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蛻變

──在蛻變之中，一次比一次更自由。

自從我出了一本長篇小說《我的男人是爬蟲類》，將女主角命名為「蝴蝶」，並且運用了許多飛翔、自由的意象之後，常有讀者問我：「是否覺得女人很像蝴蝶呢？」也有男性朋友不懷好意的調侃：「哎呀，不得了，毛毛蟲變蝴蝶，是一種完全的『變態』啊。」接下來藉機發揮的大發女人太難了解這一類的宏論。每當這種時候，我多半微笑不說話，因為我其實是同意女人的多變，而且常常變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的看法。我把這能力看作是上天對女人的一項特殊的給予。女人有時會從毛毛蟲變成蝴蝶，也有從蝴蝶變成毛毛蟲的，這改變通常是因為男人和愛情。

少女時代我一直被視為「晚熟」的女生，就因為沒能了解這種變化的藝術與規則。唸五專的時候，班上女生比男生多得多，平日裡當家作主的是女生，鋒頭最健的也是女生，她們在運動場上衝鋒陷陣，颯颯英姿，令我這個柔弱纖瘦的女生佩服不已。後來與其他學校的男生去一座河谷烤肉聯誼，卻發現我的那些同學全變了樣，她們秀氣婉約，輕聲細語，站在其實並不高峻也不危險的岩石上，用一種快要昏倒的嗓音顫抖的嚷著：「天啊，這麼高，好恐怖啊，要怎麼下去？」在班上一向備受姐妹照顧的我，這時候當然要姐妹情深的發揮一下見義勇為的精神囉。於是我飛快來到姐妹身邊，熱情洋溢的伸出我的手：「不怕不怕！我來扶妳！」那時候一直不明白，自己的行動從沒獲得一絲感激，反而眾家姐妹避之唯恐不及。後來遇見一個覺得自己很有學問的男生，常常在聊天的時候，都是以「妳知道什麼為什麼會怎麼樣」做開頭，以顯示他的通達博學，但，我常常出於潛意識的搶答，「我知道是這樣的……」，直到我身邊的姐妹終於忍不住問我：「妳在參加益智節目嗎？搶那麼快幹嘛？」我覺得委屈：「他不是問我們嗎？」姐妹以一種我已經沒救的眼光悲憫我：「他是自己要表現啊!」比較成熟以後才明白，自己當日的行徑多麼惹人討厭，女生從很年輕的時候就了解，為了讓男人的英雄氣概得以展現，所以必須斂收起自己的鋒芒，變膽小、變無知。從一隻彩蝶變成毛毛蟲。

少女時代的蛻變多半是因時因地而調整的，成年女人為了婚姻或愛情而做的蛻變，就是下過決心或是狠心的了。一個並不算太熟的女友前陣子結婚了，據說婚前邀齊眾家姐妹，宣佈結婚以後為了專心「經營」婚姻，所以，將與所有的朋友斷絕往來，大家都不必連絡了，因為她從此就是別人的太太了。參加這場「絕交宴」的朋友們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聽聞這個消息，我其實是為她的誠實暗暗喝采的，因為很多女人婚後都做了斷絕朋友的事，但很少像她如此慎重的開誠佈公宣示。然而，另一方面，我也替她和她的丈夫隱隱擔憂。「請息交以絕遊」的決定，不知是出於妻子的自主或丈夫的期願，但，那感覺很像小龍女落下斷龍石，將自己活活困死在古墓裡的悲壯。不過，金庸小說中的小龍女是為了與死對頭李莫愁同歸於盡，這個女人為的是什麼呢？當她將自己鎖閉在婚姻裡，緊緊看守著丈夫和孩子，所有的注意力和焦點都只放在家人的身上，會不會形成龐大的壓力，變成另一種仇讎？

也有許多女人確實是「為女則弱，為母則強」的，這樣的蛻變令人驚嘆。電視裡訪問一個模範母親，她曾是婚姻暴力的受害者，長年受虐，卻在丈夫意外死亡後，擔負養育子女的重責大任。扛過多年來的重擔，讓她看起來健朗自信，提到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眼中猶有淚光。當記者問到她擔不擔心女兒以後也成為婚姻暴力受害者，我看見這個母親渾身緊颯，直起背脊說，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她會嚴重警告那些男人，你別碰我女兒一根寒毛，否則我絕不跟你善罷甘休。看著鏡頭裡她堅毅的神情，我知道她說得出也做得到。

有人認為因為女人缺乏自信，所以善於改變；有人認為女人是更能看清現實的，所以勇於改變，我想，重要的應該是我們為何改變？為誰改變？變成什麼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