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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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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過洛津(AK0079)──「台灣三部曲」之一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施叔青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12月01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76頁
ISBN:9571340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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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一開始,他看上的是玉芙蓉

泉州錦上珠七子戲班的鼓師許情應邀到洛津來教戲,協助班主黃離組織本地的第一個七子戲班,戲班萬事皆欠缺,唯獨先取了一個瀟灑的班名,篆書金字「逍遙軒」匾額橫掛戲館門上,許情看著,也不忍嘲笑。他把泉州帶過來的一面南鼓安置在三腳木架上,讓逍遙軒的童伶圍在鼓邊學戲。梨園戲的鼓師亦是教戲的師傅,一齣戲從口授的唸白、唱腔到走台、科步動作,以及角色的聲音笑貌,全由鼓師一舉手一投足的傳授。 許情因家貧,七歲被母親賣入泉香七子戲班學戲,先唱小生,後改學小旦。十六歲變聲失去了童音,高音唱不上去,被班主驅逐離開戲班,從此輾轉於泉州幾個七子戲班,從管理戲籠後台的雜役做起,後來獻上一筆豐富的禮金,拜梨園界著名的鼓師魚鰍先為師當副鼓,留心師傅的鼓技,背後偷著學,利用戲班穿城走鄉休息的時候,偷偷一個人跑到有水塘的地方對著水影練習,沒有水塘就對著日影練。晚上大家都入睡了,他躺在鋪草蓆的地上,拿自己的肚皮當鼓板,嘴裡默唸口白和唱詞,用手指頭按著肚皮打板眼。
許情的功夫就是這樣苦練得來的。
圍在他鼓邊的這七個戲童,都是因家中清淡日食難度,「綁」給逍遙軒的班主的,賣身的期限八年到十二年不等。許情按照戲童的身材長相分派行當,有個名叫蘇螺的七、八歲男童,生得粉面紅唇,笑起來頰邊漾現一對大酒渦,使許情想起剛入戲班學戲時的他自己,不免多打量了幾眼,覺得這孩子既適合當小生,但扮起旦角,好生雕琢,日後一定可顛倒眾生。
班主告訴他蘇螺出身南管世家,祖父這一代便已精通簫弦,他父親一把二弦拉得神乎其技,有「南管才子」之稱,年紀輕輕就被請到清水、朴子教南管,可惜南管才子嗜抽鴉片,煙癮極大,把祖上留下的家產燒光了,家道中落,無力撫養子女,才把長子綁給逍遙軒,講好十年後贖身,契約上註明教習戲文,任由打罵。
蘇螺童心未泯,有一回倚在門邊看戲館外空地上的孩子擲銅板玩樂,正看得起勁,不料被班主發現,隨手抓過鼓槌,一陣毒打,打得這孩子滿地尖叫亂滾。
「你是來牛灶,不是來書房,不知守本份,打呼你死!」
打得這孩子奄奄一息,還惡聲惡氣地恐嚇他,賣身戲班,像老鼠鑽進牛角,只能進不能出。
許情在一旁聽了,嘆了口長氣,把頭扭過去。
按照梨園規矩,開蒙的師傅叫「頭水」,也叫「開坊」,先教「十八步科母」,行內所稱的父母步基本功,向前跨三步退半步,這二步半不能跨出一塊二尺的方磚,七子戲棚空間極小,不過一丈見方的面積,童伶如不受嚴格的訓練,隨時會滾到戲棚下去。基本科步、唱曲學會了,專門聘一位「二水」師傅來教戲排練劇目。逍遙軒戲班草創,許情只好一身兼頭水、二水師傅一把抓,利用「爛索牽豬」的方法,一步步不耐其煩地示範,由童伶依樣畫葫蘆,慢慢引導與雕琢。分派角色時,許情幾經躊躇,最後決定讓蘇螺學旦角。
逍遙軒戲館距離城南龍山寺不遠,趁著教戲空檔,許情經常漫步走來,坐在前殿三川門御路石旁的龍柱下,抽水煙默默想他滿腹的心事。他細長的眼睛,顧盼之間,頗有些女氣;扶著水煙的手,尾指蘭花指一樣的翹起。深深吸了一口煙,皮肉鬆弛的臉頰現出各一道凹陷的深槽,一對大酒渦的痕跡,紫黑色的嘴唇線條依然優美,隨著吸煙的動作,溫柔地起伏有致,可以想像年輕時是多麼迷人。
龍山寺的邊門有了響動,許情尋聲望去,看到衣著邋遢的瘋文成,站在紅磚砌成四方形的惜字亭前,用他骯髒,但卻修長如文人的手指,從鼓起的衣袋,掏出一頁頁書紙,放入爐中焚燒,一邊嘴裡喃喃有詞。
瘋文成本來是個讀書識字的阿舍,年輕時交友不慎,留連後車路,迷戀一個叫銀珠的藝妲,床頭金盡後,銀珠另結新歡,文成受不了打擊,精神錯亂,整天喃喃自語,離家出走,流浪街頭。人雖瘋了,讀書人敬惜字紙的習慣卻沒改,在路上,看到丟棄的書頁紙張,他都會彎腰拾起,裝入衣袋裡,裝滿了後,到龍山寺的敬紙亭焚燒。

一開始,烏秋看上的是飾演黃五娘的大旦玉芙蓉,而不是演婢女益春的他。
烏秋是洛津八郊之一的南郊益順興的掌櫃,年紀不大,三十剛冒頭吧,長得矮矮壯壯,鼻頭圓圓的,額頭頰邊星星點點的凹洞,出過天花的痕跡,坑洞不深,看起來並不礙眼,反而增加點怪趣。他習慣兩手插在褐色或寶藍的團花短褂的口袋裡,邁著外八字腳,好似隨時要去赴約會的疾走,長袍腰帶上,學著郊行的掌櫃附庸風雅,繫著古玉佩囊,隨著他搖擺走動晃來晃去。
有關烏秋的來歷,洛津八郊行號中人頗有些說法。眾說紛紜中,有一說他父親早死,十來歲跟著族人離鄉背井,遠渡重洋到爪哇國討生活,從路邊擺榴槤賣水果做起,因為他人很機警,又善於心算,沒多久就發展成一家小規模的青果批發商,為了跟當地的土豪爭一個眼睛晶亮,在神廟跳舞的舞孃,烏秋拿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劃破情敵的喉嚨,殺了人爪哇待不下去,半夜摸黑偷偷上了一條商船離境,偷渡的剛好是南郊益順興到南洋貿易的商船,烏秋跟著回到泉州附近的深滬,也不想上岸回老家探親,同船到廣東採買鰱魚、草魚苗以及一些雜項,就這樣到了洛津,發現這新興的海港城市商機無限,找了一個同鄉做擔保,投效益順興,憑著他心算快,十三檔算盤盤進盤出,不出幾年就升上掌櫃。
商場中有人卻指天咒地為他辯說,烏秋在爪哇南洋的行跡,根本不是「榴槤」--那是華僑界的一句暗語,指的是華僑在老家已有配偶,到了僑居地還和當地土女同居生子。
另一種說法頗為聳人聽聞;烏秋是泉州同安人,嘉慶年間滋擾東南海面十餘載的江洋海盜涂黑和他是兒時的玩伴,小時候同上一個私塾,一起學習擊刺蹤跳之術,日後涂黑馳騁海上,搶劫得來的金銀財寶贓物,全部交給善於計算的烏秋看管。
涂黑在海上興風作浪,最後被官兵追趕,窮途末路,炸船自沉,烏秋幸運逃脫,免於一死,在府城落戶,據說還娶了西門一間專門進口安溪鐵觀音茶的茶行千金為妻,在府城五條港區小有名氣,是港邊紅樓酒肆的常客,每年端午在港道較寬的佛頭港划龍舟,碼頭把持地盤的五個姓氏,為了插五色令旗的排列順序引起爭端時,還得靠烏秋去擺平。
與他比較親近的人證實了第二種說法,烏秋的確在海上漂流多年,沾到不少海盜的習性與忌諱,其中一項就是視女人上船為不祥之事,如果犯了這個禁忌,乘坐的船便會翻覆。海盜個個盛年好淫,為了解決所需,在船上豢養男寵替代女色,烏秋也染上這種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