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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 校內法庭‧開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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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羅門的偽證Ⅲ:法庭(套書不分售)(ZDK0081)

類別: 恐怖驚悚
叢書系列:外版書
作者:宮部美幸
譯者:王華懋
出版社:獨步文化
出版日期:2014年09月30日
定價:740 元
售價:550 元(約74折)
開本:25開/平裝/784頁
ISBN:978986565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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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 校內法庭‧開庭日



  八月十五日 校內法庭‧開庭日

每年的終戰紀念日 總是晴空萬里。

或許這只是因為昭和二十年八月十五日的晴天過於令人印象深刻,實際上並非如此也說不定。但佐佐木禮子自幼就聽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如此講述,因此今天這個八月十五日,她一早起床拉開窗簾便想:

──啊,果然是片萬里無雲的藍天。

開庭時間是上午九點。禮子提早做好準備。衣物她選擇了簡素的麻料套裝。

她已經向少年課的課長請了今天開始的六天有薪假,準備從頭到尾,好好地關注這場審判。

城東第三中學的體育館正面入口只開了一處拉門,其餘出入口全部關閉。這道門前設了兩張長桌,一邊豎著立牌寫著「旁聽者報到處」,另一邊的立牌則是「相關人士報到處」。艷陽高照下,各有三名男學生負責報到手續,不過旁聽者報到處的學生都非常高,簡直就像踩著高蹺;而相關人士報處到的學生則都是矮個子。兩邊皮膚曬黑的程度也是兩個極端。

禮子走近相關人士的長桌,小聲問如小鳥般嬌小的男生說:

「我預定要當證人,可是也想旁聽,來這邊報到可以嗎?」

「可以,沒問題。」

禮子在遞出來的筆記本上簽了名,把聲音壓得更低問:

「欸,你們跟那邊的三個人是二年級的嗎?」

「是啊。」

男生說他們是將棋社的,對面的是籃球社的。

「我們的主將是陪審團,所以大家都來幫忙。」

辛苦了──禮子行禮說完後,男生伸手指示入口說,「請進。」

入口門邊有個穿制服的男生,頂著清爽的平頭,眼神清澈,像個衛兵似地站在那裡。

「早安。」

男生說著,遞過來一張影印紙,上面用橫書的粗體字印著「法庭遵守事項」。

「鞋子直接穿進來就行了。」

「到時候打掃會很辛苦吧?」

「大家會一起合力打掃。」

平頭男生的嘴角泛著笑意。仔細一看,他袖口露出來的手臂肌肉粗壯結實。禮子對這個學生沒有印象。應該是那種別說是當地警署少年課,連這所學校的保健室、職員室和校長室都與他無緣的學生吧。

禮子抬頭掃視體育館內部。法庭設在前方靠舞台的一側。正面中央是法官席,擺了一張離地約五十公分高的大桌子,上面蓋了白布,仔細一看,桌子底下墊了好幾張榻榻米。

緊臨法官席前方,共有九把學生課椅排成兩列,應該是從教室搬來的,這是陪審團席。從那裡再下來兩公尺左右,正面右方是檢方席,左邊是辯方席。這兩張桌子也很大,但沒有蓋白布。能一眼就看出那是什麼座位,一樣是因為都放上了立牌標示。然後檢方與辯方兩邊的座位後方擺了附滾輪的移動式黑板。

現在是上午八點四十五分,這四區的座位都還沒有人。但乍看之下約有一百張座位的旁聽席,也就是整齊地排放著折疊椅的區域,已經坐滿了一半以上。雖然也有學生,但幾乎都是大人。

禮子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第一天就來了這麼多旁聽者,看來這場審判引起了相當大的關注。或者因為是第一天?很多家長覺得最起碼第一天應該來看看情況嗎?

「大家都來得好早。」

平頭學生點點頭說:

「比想像中來得更早。」

因為是自由座──他說。

「得搶座位,是嗎?」禮子微笑,「可是大家都從後面開始坐呢。」

前半部很空。咦?唯一一個鎮坐在最前排的不是楠山老師嗎?

「我是城東警察署的人,預定出庭擔任證人,不過我想今天應該還不會輪到我,我該坐哪裡才好?」

「哪裡都可以,沒有特別規定。」

禮子道了謝,順帶問道,「你是──」

「我叫山崎晉吾,是本法庭的法警。」

「你在練空手道之類的嗎?」

體格比正牌法警還要強壯。

山崎法警微笑,請禮子入內找位置。後面已經在排隊了。

不能說別人,禮子自己也在靠辯方那一側最角落的後方座位坐下。總覺得不好坐到前面去。她斜坐在椅子上,不著痕跡地掃視全場。除了楠山老師,沒有看到其他老師。也有疑似親子的大人和小孩坐在一起悄聲交頭接耳。有五、六個女生,一樣坐在靠近辯方席的後方數來第二排,不停地嘻笑著竊竊私語。她們興奮的模樣,簡直就像在等待偶像的演唱會開演。

禮子感到心跳加速。好像真正的法庭,好像親手經辦的案子終於要被送上司法程序,開始審判一樣。

嗯?

禮子瞠目。不對,還有記者。雖然只有一個,但他一個人的麻煩就夠抵十個了。

是HBS的茂木悅男。他坐在旁聽席正中央,法官的正面。穿著淡黃綠色麻料西裝外套,搭配白色上寬下窄褲。鼻子上戴著粗框眼鏡,悠然蹺著二郎腿。

禮子不假思索地站起來,大步走近茂木。後者注意到她,抬起頭來。

「喲?」

茂木張開豐滿的嘴唇,看似要打招呼,被禮子搶先尖聲說,「你是怎麼溜進來的?這場審判不接受媒體採訪,請你離開。」

茂木也沒有驚訝或受冒犯的樣子。他揚起雙眉,時尚的玳瑁框眼鏡從鼻樑滑落下來。

「我並不是媒體呀。」

「少胡說了。」

結果坐在茂木前方的福態男子冷不防把頭伸到禮子前面。

「妳才是,怎麼這麼沒禮貌?」

禮子正待回嘴,茂木先殷勤地向男子點點頭,介紹說,「這位是PTA會長石川先生。」

石川一手握著扇子,一手拿著法警在入口處分發的注意事項單。光禿的額頭汗涔涔地反射著光芒,被白襯衫包裹的大肚腩垂掛在皮帶上。用不著茂木介紹,男人的確是城東三中的PTA會長。

「怎麼,這不是佐佐木刑警嗎?」

石川會長說,搖著扇子。

「茂木先生是跟我一起來旁聽的。」

「我是會長的朋友。」茂木說,微微頷首,「我已經得到岡野代理校長的許可,即使不是學生家長,只要有校方人士介紹,就可以旁聽。」

真會大言不慚。他什麼時候居然搭上了這樣的關係?禮子咬牙切齒。

「法庭禁止採訪。」

禮子低吼似地警告,茂木又向她點頭說:

「我當然明白。這張單子上也有提醒。」他甩甩法警分發的傳單,「刑警小姐才是,快點坐下來比較好吧?再五分鐘就要開庭了。」

禮子轉身,以僵硬到幾乎要吱咯作響的動作回到自己的座位。禮子前方的座位也開始填滿了。又是一群女生。怎麼這麼多女生?是涼子的啦啦隊嗎?

──晚點得跟北尾老師說一聲。

明天開始,應該要在入口進行私人物品檢查。想想茂木的個性,他肯定偷帶了錄音機進來。

〈法庭遵守事項〉以條列式簡潔地列出項目。禁止拍照、攝影、錄音。禁止聊天交談。在法庭內請遵守法官指示,必要時請聽從法警指示。法官可依職權命令旁聽者離開,屆時請恭敬地聽從。

──這樣一張紙,對狡猾的大人行不通的。

禮子又咬牙切齒地瞪茂木的側臉,結果有人從後方輕拍她的肩膀。

「早安。」

是津崎前校長渾圓的臉。禮子還沒打招呼,就先忍不住脫口告狀:

「HBS來了。」

校長看也不看茂木就點點頭,「跟石川會長一起來的呢。」

「不能把他趕走嗎?」

「聽說岡野校長同意了,沒辦法吧。」

原來津崎知道?可是不會放棄得太快嗎?

「可是──」

「唉,別激動。」津崎前校長微笑,「相信學生吧。」

舞台兩旁的擴音器傳出雜音,接著響起一名女生的聲音:

「法庭即將開庭,請各位盡速就座。」

聲音很高,有點緊張。

「好像校慶呢。」

津崎悠哉地說,離開了禮子的視野。不知不覺間,旁聽席已經坐滿了八成。

體育館的側門打開,熱風吹了進來。禮子這才注意到設置在各處的冷氣機。體育館裡能夠維持雖不到涼快,但仍算舒適的氣溫,原來是因為有那些冷氣機。

藤野涼子進來了。懷中抱著檔案夾,表情仍顯得僵硬,臉略略低垂著。她身後就跟著兩名事務官,三個人都穿著制服。男事務官──佐佐木吾郎提著一個大紙袋,就好像視線被紙袋的重量牽引著,他也盯著腳下看。女事務官──萩尾一美兩手空空,然後也只有她一個人直到在檢察官席坐下之前,都高抬著頭,眨著眼睛張望法庭。

旁聽席的視線聚集過去。晚了一拍,神原和彥入場了,野田健一緊跟在後面。這兩人也是穿制服,手中都提著鼓脹的書包。

禮子的疑問冰釋了。那些女生集團一見到兩人入場,立刻吱吱喳喳起來,發出嬌喊聲。加油!她們尖叫。禮子目瞪口呆。原來這些女生是辯方的支持者。神原和野田的雙人搭檔似乎成了大明星。對女生來說,這場法庭不折不扣就是偶像大顯身手的舞台。

神原和彥快步走向辯護人席,把沉重的書包放到桌上。他隨即回頭,伸手接過野田健一的書包。雙手空下來的健一小跑步折回側門。兩人看都不看啦啦隊。這群女生雖然被周圍投以責怪的眼神,縮起脖子,卻似乎還是無法不低聲嘻鬧。

健一在半開的門前和外頭的人說話。禮子屏息注視著。

大出俊次高聳的個子慢慢地現身了。

他穿著夏季制服,而且穿得整整齊齊。熨過的襯衫鈕釦扣到脖子處,腰上紮著腰帶,長褲的褶痕也十分筆挺。白色運動鞋的鞋帶也沒有鬆掉,沒有趿拉著鞋跟。

理得短短的頭髮漆黑,耳上有些飛翹,但並不是抹了髮膠,一定是理得太短了。俊次常去的理髮廳聽到他的要求,肯定會懷疑自己聽錯了,納悶他究竟有了什麼樣的心情轉折吧。

俊次垂著頭,大步走近辯護人席。那裡放了三把椅子。已經坐在正中央,正取出書包內容物的和彥仰望俊次,簡短地招呼了一聲。即使聽不到聲音,這次禮子也知道律師在跟被告說什麼。

──把頭抬起來。

頑固地低著頭的俊次看著和彥,然後他越過矮個子的律師及助手的頭掃視法庭。

在現實的審判中,當被告望向旁聽席時,會引發各種反應。有時旁聽者會同時閃避被告的視線,就宛如被強風掃過的稻穗般;也有時會像一堵高牆,將被告的視線反彈回去。有些時候,則是將被告的視線吸收進去。

然而這次卻不是任何一種。除了楠山老師一人獨撐的最前排以外,幾乎坐滿的旁聽席裡,沒有人對大出俊次的視線有反應,就好像甚至沒有發現他在那裡。或許頭髮理短,規矩地穿上制服,像個即將參加入學典禮的新生般的大出俊次,不再是「城東三中的大出」這個負面象徵,所以失去了他的屬性。

俊次坐了下來。即使坐著,還是比律師和助手高出一顆頭。

一個高個子男生踩著輕盈的腳步從後面跑來,腋下抱著一張折疊椅。正納悶他要做什麼,只見男生把折疊椅擺在正對法官及陪審團席,還有檢察官席及辯護人席的正中央處。

是證人席。

高個子的男生應該也是籃球隊的幫手吧。擺好椅子後,他先向藤野涼子,然後向神原和彥招呼了一聲,然後小跑步離開。禮子用眼神追趕他。體育館正面入口處,山崎法警正與北尾老師交頭接耳。兩人正在比對彼此的手表,是在對時間吧。

北尾老師今天也不是穿運動服,而是短袖襯衫打領帶。領帶結歪了。搬來折疊椅的籃球社社員向老師行了個禮,離開體育館。

北尾老師點了一下頭,拍了拍山崎法警的肩膀。法警向老師敬禮,身子一轉,朝辯方席走去。

喇叭傳出鈴聲。旁聽者的交談聲和頭部動作漸漸停止了。

山崎法警站在辯護人席的角落,轉向這裡雙腿並攏,做出稍息姿勢。那姿勢完美到別說是少年監獄,甚至可以做為一般監獄法警的範本。

「大家早。」

聲音清朗嘹亮。法庭內每個人都望向他,楠山老師及茂木悅男都是。

「早。」

旁聽席的一部分也回以招呼,是幾名男性的聲音。法警向旁聽席深深一鞠躬。這次約有一半的旁聽者凌亂地行禮回應。

「陪審團即將入庭。旁聽席裡應該也有本校家長,但是接下來請各位不要聊天交談,也不要向審判相關人員說話。」

彷彿正在等待這番話,檢方席後面的側門打開,由一個個子格外頎長的男生領頭,陪審團進場了。

禮子計算人數。九名。五名女生,四名男生。有些臉看過,也有陌生的臉孔。

最令人驚訝的莫過於勝木惠子也在其中。對禮子來說,她對勝木惠子的熟悉度僅次於大出俊次。勝木惠子從剛入學的時候開始,就是個經常因為素行不良及服裝儀容不整而引起注意的不良少女,也是圍繞著俊次打轉的衛星之一。不過她向俊次發射電波的時期很短,去年年底──沒錯,正好是柏木卓也過世的時候,她就脫離了俊次的軌道。不良少年之間都傳說他們是吵架分手的,也有人說是惠子甩了俊次的;但曾在去年暑假深夜的萊布拉大街輔導過惠子兩次的禮子有不同的觀察。俊次只把異性當成和衣服鞋子一樣的裝飾品,是用來滿足願望的道具,所以不管擁有再多都不會滿足,喜新厭舊。對於不肯百依百順的對象,他很快就會甩掉。惠子也是被俊次甩了吧。事實上她以前的夥伴就瞧不起她,說她對俊次念念不忘,難看死了。

而不論是惠子甩人還是被甩,她即便脫離了大出俊次這顆黑暗的行星,重獲自由,也不是個擁有自我管理能力,能夠反省自己的生活並發奮圖強的少女。時代催促女生早熟,灌輸她們快點成熟才有更高的價值,這造成了愈來愈多女性從人生很早的階段就透過依存異性來維持自我的重大弊害。惠子就是其中的典型。所以即使離開了俊次,她依然是個不良少女,感覺只是從「不良少女集團的一員」變成了「受排擠的不良少女」罷了。

勝木惠子不可能冷靜地評斷大出俊次的罪與罰。她怎麼會加入陪審團?是誰指使的?北尾老師嗎?

如果這樣的話,這會是為了避免惠子鬧事的周全之計嗎?沒有人想看到她擔任辯方的品格證人,淚訴「我心愛的俊次才不會殺人」這種情景。就算反過來她擔任檢方證人,同樣淚訴大出俊次對她做了什麼、曾試圖逼她做什麼,也是校方無論如何都想避免的狀況。禮子知道其中一部分內容,而光是那一小部分,就令人不舒服到作噁。

勝木惠子那種半吊子的立場也反映在她的服裝上。每一個陪審員都穿著夏季制服,卻只有惠子一如往常,衣服穿得邋里邋遢。陪審團行禮坐下時,她耳上的耳環反光了。

旁聽席一角傳出輕笑聲。第九名陪審員、隊伍最後面身形渾圓的少年好像使了什麼眼色。領頭的高個子少年和這名少年分別是籃球社和將棋社的主將嗎?

陪審團落坐後,山崎法警看看手表,再次朗聲開口:

「法官入庭,請起立。」

雖是法官,但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究竟會有多少旁聽者聽從呢?──禮子邊起立邊觀察周圍,意外地並沒有人抗拒。眾人吵吵鬧鬧地站了起來。茂木起立了,所以石川會長也跟著起立──儘管表情露骨地不愉快。

法官從陪審團入場的同一道門進入體育館。是禮子也認識的學生,全學年名列前茅的秀才井上康夫。他在制服上穿著法官在法庭上穿的那種黑色長袍,右手拿著一樣東西,是木槌。

沒有人笑,也沒有人竊竊私語。井上康夫也不苟言笑,筆直看著前方,動作機敏地步至中央。藤野檢察官咬著下唇,兩名事務官仰望法官。辯方席的兩人抬頭挺胸。俊次踉蹌了一下,神原和彥介意似地看他。

井上法官跳上用榻榻米墊高的法官席。

把木槌擺到桌子右邊,轉向正面。

「各位早,我是在這場審判中擔任法官的三年A班井上康夫。」

請各位就座──他一股作氣說到這裡。聲音也非常嘹亮。

眾人坐下。這次沒有吵鬧。石川會長又一臉不愉快、而茂木悅男覺得有趣地滿臉帶笑,但是大部分的旁聽者似乎都被法官這番開場白掌握住了。

有時候在校慶或成果發表會上,孩子會展現出精彩至極的表演,讓大人發自心底感動。現在這個狀況應該也是一樣的,並不是井上法官具備正牌法官的威嚴或權威。即使這麼想,禮子還是佩服不已。井上康夫是個相當出色的演員。

更令人敬佩的是法官讓法庭內的人坐下以後,站著就這樣開始發言:

「開庭之前,我想先說明一下這場審判的基本規則。」

他這麼說道,均等掃視場內人員。眾陪審團在法官腳下垂頭聆聽,只有高個子的籃球社隊長扭過上半身仰望法官。

「這場校內法庭,是由我們三年級生組成的團體,做為暑期自由研究的功課而發起執行的活動,目的是為了釐清本案之真相。

「因此即使本法庭做出有罪判決,被告也不會受到懲罰。我們根本沒有方法可以懲罰被告,也不想要懲罰被告。在場或許有人對於這一點深感憂慮,所以我想先說明這一點。」

茂木悅男抿著嘴,開心地笑著。好像童話裡登場的貓。那隻笑得太過頭,笑從身體滿溢而出的貓。

「而且本案是在現實的法庭中甚至不會被起訴的案件。因為沒有足夠的證據讓檢察官起訴被告,舉行審判。」

開頭就這樣斷定可以嗎?禮子蹙起眉頭。

「我們為什麼會決定要刻意安排一個『法庭』,共同議論,努力找出真相?它的動機與目的,將會在檢方與辯方接下來的辯論中逐漸明朗。」

此外──井上法官說,雙手握拳抵在桌面,望向辯方。

「我要補充聲明,本法庭的舉行,也是出於被告強烈的希望。」

旁聽席騷動起來。高出一顆頭的大出俊次的側臉沒有變化。

「九名陪審團有義務誠摰地聆聽即將開始的審理內容,僅根據在本法庭開示的事實,屏除一切成見與偏見,做出合理且客觀的判斷。九位陪審團皆已對此做出宣誓。」

籃球社與將棋社的主將不約而同地用拳頭抹了抹鼻子底下。一名陪審團的女生閉起眼睛,肩膀用力拱起。倉田麻里子(這位豐滿而白皙的女生,禮子在告發信騷動的時候曾經見過)因為太緊張而淚眼盈眶,用手指揩拭著眼頭。

「各位手中的傳單也提到,有幾點注意事項務必請各位旁聽者配合。此外,注意事項中有一句『法官可依職權云云』,不過我是這所城東第三中學的學生,也是未成年者……」

說到這裡,井上康夫忽然拉大嗓門吼道:

「什麼法官!乳臭未乾的小鬼少在那裡說大話!」

法庭中一片寂靜,只聽得到冷氣的低吟。

「──或許會有人像這樣提出異議。」

井上康夫銀框眼鏡底下細長的眼睛微微地笑了。茂木悅男緊盯著那張臉的笑容也沒有變化。

「但既然我受命擔任這場校內法庭的法官,我就被賦予了在這裡的職權。我有義務指揮這場審判,同時也有責任讓本法庭圓滿落幕。因此……」

他慢慢直起身子,拳頭從桌面離開,立正站好。

「請檢察官、辯護律師、陪審團、證人,以及各位旁聽者,在本法庭內的一切狀況,都要聽從法官的指示。若有違反,法警將採取適切的處置。」

即使受到眾旁聽者的注目,山崎法警依然雙手在腰間握住,腳打開與肩幅同寬,不動如山。

「只有我一個人的座位比各位高,也是因為法官的角色所需。請各位理解並且配合。」

法官行了個九十度的禮,重新站直。

「此外,主持本法庭的是我們國三生,因此在審理的時候,我們會盡量避免艱澀的審判用語。我們會以淺白的日常用語,盡量淺顯、具體地發言。還有,就像一開始說明的,本案是現實審判中不會被起訴的案件,所以審理的程序也會有許多部分異於現實的審判。但我明白自己的職務是指揮訴訟,維持秩序,以避免審理流於輕浮草率、小孩子扮家家酒,或有人故意扭曲事實以符合特定主張,或引起這類懷疑。」

禮子細細觀察法官,總算發現了。他的那身黑色長袍,是理髮店剪髮時給客人圍的東西,材質薄亮。

即使如此,字正腔圓地陳述的井上法官,確實散發出一股近似威嚴的風範。

「審理從本日開始,為期五天。」

井上法官再次環顧整個體育館。眼鏡反光。

「我期待檢、辯雙方在這段期間內全力以赴,找出真相。」

仔細一看,藤野涼子正閉著眼睛。神原和彥看著旁聽席,然後與旁邊的野田健一對望,微微頷首。

突然間,陪審團席的勝木惠子的手迅速地動了。往右,往右,扯下來似地摘下耳上的耳環,裹在掌心握緊。

法官伸出右手抓住木槌柄。

咚!清亮的聲音響徹體育館。那聲音震動法庭內每一個人的耳朵,井上法官等待足夠的時間直至殘響消失,開口說:

「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