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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評論
叢書系列:文化叢書
作者:哈洛.卜倫
       Harold Bloom
譯者:李永平 等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10月01日
定價:420 元
售價:33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40頁
ISBN:9571337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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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導言詩《失樂園》短篇故事《看不見的城市》戲劇《哈姆雷特》小說《唐吉訶德》南方朔 推薦



  詩《失樂園》

彌爾頓 John Milton

我雖然在此只簡短描述彌爾頓的《失樂園》(Paradise Lost),我覺得一本談論如何又為何閱讀的書應該還要對這個在喬叟與莎士比亞之後最偉大的英語詩人作點有用的介紹。撒旦,《失樂園》的惡棍英雄,是個非常莎士比亞風格的人物角色。撒旦因上帝忽略他而倚重基督所產生「懷才不遇的抑鬱感」很明顯呼應伊阿古在奧塞羅忽略他而倚重卡西歐時經歷的心靈傷痛。馬克白與哈姆雷特也滲入撒旦這個角色。雪萊曾評論說惡魔的一切都受惠於彌爾頓;他還可以再補充一句,彌爾頓的惡魔又大大受惠於莎士比亞。彌爾頓原先的構想是要寫一齣給劇場演出的悲劇《喪失樂園的亞當》,後來卻成了史詩《失樂園》。我猜測彌爾頓是在面對莎士比亞創造的惡棍英雄奇異的身影後打消了原意,因為他瞭解到在英語文學裡,英雄史詩還有他施展的空間,而悲劇已經在莎士比亞手中用盡所有的可能。

寫作教義手冊《僅是基督精神》(Mere Christianity)而廣受美國基本教義派人士愛戴、已故世的路易斯(C. S. Lewis)曾建議《失樂園》的讀者從〈美麗清晨撒旦之恨〉讀起。而我卻認為,這絕不是閱讀《失樂園》入手的方法。彌爾頓不是像馬洛(Christopher Marlowe)或布雷克(William Blake)那樣的異端,但他很清楚是「個人教派」,甚且實在是個異端的新教徒。他相信靈魂與肉體會同時死亡,再一塊兒復活,並否定正統教義對造物出自虛空的說法。《失樂園》裡,精力等同為精神;撒旦兩者都很旺盛,而伊阿古也是如此。我們可以強烈感受到彌爾頓也是這樣,儘管他費盡心思讓他的撒旦既是他的再造分身、又是他的諷刺諧擬。我們可以反諷地駁斥路易斯和其他虔信的批評家,說撒旦是比彌爾頓還正統的基督徒(無論是如何反轉)。儘管撒旦是精力與精神鎔鑄在一起的具體顯現,他並不將這兩者視為一體,反而高呼:「邪惡,為我之善!」我們會認為,彌爾頓幾乎是個蒙哥塔尼派(異端新教徒中一個講究靈視的激進教派),巧妙地把撒旦塑造成純正的英雄(莎士比亞風格甚於古典風格)與機詐的天主教徒兩者的融合體,對人性與天使本質評價都很低。

如何閱讀這出色的撒旦正是進入《失樂園》的鑰匙。對大部分當代讀者而言,《失樂園》似乎就像是宇宙影城演出的科幻鉅作。偉大的俄國電影導演艾森斯坦(Sergey Eisenstein)最先指出《失樂園》如何預示了電影製作手法,因為這首詩運用了蒙太奇技巧,令人擊節讚賞。我熱切地喜愛《失樂園》,但也擔心它無法在這個資訊視覺化的時代存活。在這個時代裡,似乎只有莎士比亞、狄更斯和珍奧斯汀能透過電視與電影改編留存下來。彌爾頓博學、深刻、多用典故,理解他需要中介。就像我們這個世紀的喬哀思與波赫士,盲眼有助於促進他精雕細琢語言的富麗及意象的清晰,而這兩者都不容易轉換到銀幕上。電影模糊的蒙太奇技術並不能充分表現《失樂園》的效果。

尤其是彌爾頓,比過去任何時候都來得需要中介去貼近一般讀者。因為彌爾頓的人物角色雖然帶有莎士比亞的色彩,並不像莎士比亞和珍.奧斯汀筆下的人物那樣是可辨識的活生生的人。他們也不是狄更斯作品裡那樣風格怪誕得偉大的人物。他們不是上帝、天使,就是抽象化的類型人物(亞當、夏娃、參孫)。而《失樂園》是撒旦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時候:他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地獄燃燒的湖泊上,四周環繞著他神智不清,飽受驚嚇的跟隨者。他們才在天國的戰爭中遭基督擊潰。彌爾頓筆下的基督是個巴頓將軍一類的人物,領著一隊天使進行武裝攻擊,登上父神的焰火馬車,一個以色列坦克車的創世紀版,在火光憤怒中把叛亂的天使打入深淵。當燃燒下墜的天使觸底時,巨大的撞擊讓地獄焚燒,一直燒到原本一片混沌的新世界。讀者如果跟著撒旦和他遭此鉅變的軍團一同在這麼驚人難受的情況下甦醒,就能親身體會到這裡情緒的激盪!讀者將更為佩服撒旦在恢復意識,看著他的愛人別示巴殘破的容貌(彌爾頓的天使,無論墮落與否,都是雌雄同體)時,所展現出的純粹的英雄氣魄。

撒旦想到別示巴,得刻不容緩地克服他受挫的自戀情意結,因為彌爾頓很清楚的指出撒旦一直是天使中最美麗的一個。如果我深愛的別示巴看來像地獄一般,我看來會像什麼?撒旦必然會想到這一層,但是他是一個英勇的將軍(儘管吃了敗仗),他不會把這想法說出來:

若你就是他;但是啊,這是如何的沈淪,
如何的改變!原本他在那快樂的光亮世界
一身超越凡俗的光彩,遠勝過
一眾本也耀眼的人物:如果他曾經以共同的盟約,
一致的想法和思慮,相同的希望
和危難,在這光榮的冒險中,
與我結合,而現在苦難將我們結合
於相同的毀滅:你是從何等的高峰跌入
這樣的深坑,而讓駕馭雷霆的他
證明他的強大:不到這時誰會知道
那些可怕武器的力量?然而我不會為此,
也不會為了這有力的勝利者在憤怒中
可能施加的折磨,而懺悔或改變,
儘管外顯的光芒已遭改變;我堅定的心意
與高度的倨傲,出自懷才不遇的傷痛,
激勵我與最強大者爭鬥,
而跟著一塊兒進入這慘烈的爭鬥的
有數不清武裝的天使,
他們敢於厭棄他的統治,追隨我,
成為他敵對的勢力與他至高的力量頡抗,
在天國的曠野這場勝負未定的戰役,
動搖他的冠冕。輸了戰場又如何?
我們沒有全盤皆輸;不受征服的意志,
精心設計的報復,不死的恨意,
以及勇氣從來不曾低頭或屈服:
而只要不屈不撓,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我的榮耀將永遠不會被他的憤怒與力量
搶走。要我向他卑躬屈膝
求取恩典,崇拜他的權柄──
他到此時,由這場恐怖的戰役
才開始懷疑是否能維持他的帝國於不墜──這太過卑賤,
這是比這墜落還要低下的
恥辱;既然命運讓眾神的力量
和其淨火之質永不消亡,
既然經歷過這偉大事件
武力未見遜色,見識更為遠大,
我們大可下定決心,抱著成功的希望,
藉由武力和謀略發動永恆的戰爭,
永不妥協,對抗我們偉大的敵人,
他刻正享受眼前的勝利,在盈溢的喜悅中
以獨裁統治天國。

If thou beest he; but O how fall’n how chang’d
From him, who in the happy Realms of Light
Cloth’d with transcendent brightness didst outshine
Myriads though bright: If he whom mutual league,
United thoughts and counsels, equal hope
And hazard in the Glorious Enterprize,
joynd with me once, now misery hath joynd
In equal ruin: into what Pit thou seest
From what highth fall’n, so much the stronger prov’d
He with his Thunder: and till then who knew
The force of those dire Arms? yet not for those,
Nor what the Potent Victor in his rage
Can else inflict, do I repent or change,
Though chang’d in outward lustre; that fixt mind
And high disdain, from sense of injur’d merit,
That with the mightiest rais’d me to contend,
And to the fierce contention brought along
Innumerable force to Spirits arm’d
That durst dislike his reign, and me preferring,
His utmost power with adverse power oppos’d
in dubious Battle on the Plains of Heav’n,
And shook his throne. What though the field be lost?
All is not lost; th’ unconquerable Will,
And study of revenge, immortal hate,
And courage never to submit or yield:
And what is else not to be overcome?
That Glory never shall his wrath or might
Extort from me. To bow and sue for grace
With suppliant knee, and deifie his power,
Who from the terrour of this Arm so late
Doubted his Empire, that were low indeed,
That were an ignominy and shame beneath
This downfall; since by Fate the strength of Gods
And this Empyreal substance cannot fail,
Since through experience of this great event
In Arms not worse, in foresight much advanc’t,
We may with more successful hope resolve
To wage by force or guile eternal Warr
Irreconcileable, to our grand Foe,
Who now triumphs, and in th’ excess of joy
Sole reigning holds the Tyranny of Heav’n.

認為自己是與上帝同一陣營的彌爾頓學者(在〈失樂園〉中上帝是個傲慢專橫的角色,但這異端的上帝版本並非彌爾頓個人獨有)在評論這段文字時總是說它悖離事實。如果上帝的冠冕動搖了,那是基督猛烈的武裝攻擊所造成。這個正統看法有它迷人之處,不過,撒旦其實是在絕望之中,任何吃敗仗的司令官都會如此,因此他的誇張修辭是可理解的。他恢弘的演說中最好的部分並不誇張:

以及勇氣從來不曾低頭或屈服:
而只要不屈不撓,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And courage never to submit or yield:
And what is else not to be overcome?

這是說,戰場雖失,勇氣長存,而只要一個人不自甘屈服,其他一切都無關緊要。如果你與彌爾頓筆下的上帝同一陣線,你可能不承認撒旦的英雄氣概,但彌爾頓真正的讀者不會如此。彌爾頓自己曾評論撒旦是「大肆誇口」,但認為這喪失信仰的天使是痛苦的。這「懷才不遇的傷痛」不會比伊阿古有更多可讓人嘲弄之處。撒旦的才智遠遜於伊阿古,但揮灑的格局卻寬廣得多:他拖垮了全人類,而不僅僅是一個儘管勇武仍有其侷限的將軍。

我已承認,現在一般讀者要充分欣賞《失樂園》必須經過中介,而我怕只有相當少數的人肯作這樣的努力。這是件很悲哀的事,更是文化真正的損失。為什麼要讀這麼難,這麼淵博的史詩呢?我們僅僅從歷史的角度就可以做出答辯;彌爾頓是個主要的新教徒詩人,就像但丁是主要的天主教預言詩人。 美國的文化與感性,甚至宗教,在很多細微的方面是後新教更甚於新教精神的,然而要瞭解我們的文化種種,不能沒有對新教精神一個清晰的認識。《失樂園》呈現了新教精神的光榮典範,而它絕對值得喜好探險的讀者挑戰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