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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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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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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黛博拉‧柯根
       Debroah C. Kagan
譯者:韓文正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12月23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84頁
ISBN:9571338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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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卡皮耶朱利安達魯保羅



  保羅

保羅 Paul

「不對!多別耶狄恩的意思是『午安』。茲德拉疵烏絲提耶才是『哈囉』,一共有三個音節,妳看仔細一點。」保羅指著我的俄語課本上的西里爾字母,他故意提高音量,設法蓋過火車鐵軌的旋律。

「茲德拉-疵烏絲-提耶?」我緩慢地複誦一遍,一等他點頭,我立刻臉色一變,「這真的太扯了!」我把書本用力閤上,「這哪裡是哈囉?根本就是複合句!」

保羅笑了,窗外的陽光照射車廂,讓那深邃的藍眼珠閃爍著光芒,車窗上的塵垢使得光線四處折射,在他頭頂上形成一圈輕柔飄緲的光輪,「別擔心,我保證妳到莫斯科之前,就可以說一口流利的俄語,」他朝著我的前額吻了一下,窗外的波蘭農莊急駛而過,我朝窗外望去,不禁一陣毛骨悚然。

「感覺上有點毛毛的,對不對?」我說。

「怎麼了?猶太人在波蘭搭火車嗎?」他問我,我點點頭,「沒錯,是有點毛毛的。」

保羅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起初我還懷疑是自己的腦袋裡藏了一群小精靈,不斷透過心電感應向他送出訊息﹔過了一陣子,當兩人彼此深入瞭解之後,我才知道他也跟我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不管我們的話題是如何起頭,歸根究底,總是會聊到情慾性愛,不然就是大屠殺。

「茲德拉-疵烏絲-提耶!托瓦瑞希奇,」安迪從走廊上把腦袋探進來,嘴上叼了一根駱駝牌香菸。他有一對強壯的座頭肌,每當他把香菸送進嘴裡,兩邊的肌肉就鼓起來﹔和保羅一樣,安迪也有一頭金髮和斯拉夫的臉孔,保羅的俊秀面龐好似承襲了羅曼諾夫家族的貴族血統﹔至於安迪,雖然臉上多了點鬍鬚,他彷彿是年輕時的赫魯雪夫。

「托瓦瑞希奇?」什麼意思?「我翻出那本新買的英俄字典,還沒等我想起來英文的T該對映哪個斯拉夫字母,保羅就揭曉謎底:「同志!意思是同志。」

那是九一的六月,保羅請安迪到莫斯科和我們同住,因為咱們三個在莫斯科都是無親無故。安迪是保羅的大學室友,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兩人還在普林斯頓唸書的時候,就不約而同的嫌惡共產主義﹔保羅原本就是俄國人,童年也是在莫斯科度過的,安迪的父親是烏克蘭人,在史達林統治時期曾被關進勞改營。大學畢業之後,曾一起開車橫越美國,從東岸到西岸,在舊金山混了個把月,保羅就啟程前往巴黎,而安迪則留在舊金山,他一直沒真正脫離過鬼混的日子,過去幾年來,安迪不停地吸大麻,靠著教授_S___A___T__會考課程來湊房租,變得越來越自暴自棄﹔當保羅打電話給他建議他搬來莫斯科,他當天下午就填好了申請蘇聯簽證的文件,他希望在莫斯科待一陣子,或許能夠揮去他父親留下的陰影,驅除心頭盤據不去的魔鬼。

保羅此行的目的是希望開拓新的職業記者生涯。不久之前,他才辭去巴黎一家貿易公司的合夥人職位,公司業務是法國與蘇聯之間的貿易往來,問題出在成天往來的生意對象,他搞不清這些人究竟是官僚還是流氓﹔他在戈巴契夫推行改革的初期加入這家公司,懷著天真爛漫的理想,一心希望將資本主義的好處帶給這個飽受官僚蹂躪的國家﹔過不了多久,大約在領到第五次薪水之後,夢想就破滅了。

一九九○年的蘇聯,從一貧如洗的升斗小民到位高權重的達官顯要,幾乎每個人都可以用錢買通,價碼也不高--幾百塊美金、一瓶威士忌,甚至一條萬寶路就足夠能使鬼推磨。保羅眼看著身邊的西方商人都禁不起誘惑,被龐大的拜金主義浪潮所淹沒,他開始瞭解到必須快點從這個行業脫身,否則自己也將被捲入這股洪流之中。

事情的轉捩點是保羅與他的兩位同夥--塞吉和菲利浦--在莫斯科遭到蘇聯秘密警察逮捕,原因是塞吉這個聰明自大的俄國移民收到一位蘇聯客戶不小心轉入他帳戶的九萬美元,他卻不打算還給對方﹔菲利浦是畢業於紡織大學的會計師,頗有他的特殊品味,蒐集了滿坑滿谷的絲質領帶,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就命令塞吉趕快還錢,但狗改不了吃屎,塞吉說什麼也不肯﹔於是這位客戶買通了秘密警察,逮捕了保羅一行人,終於逼塞吉把錢吐出來,三人才被釋放,而身上也多了一些傷痕,證明肉體確實受過一番折磨。

不過,精神上的創傷卻難以擺脫,自從那次被捕之後,保羅就一直無法成眠﹔他常常在夜半驚醒,喊著我聽不懂的俄語,於是在我的催促之下,他辭去了這份工作。

畢竟,他對莫斯科仍存有一份難以割捨的鄉愁,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的老家,那裡可能還有很多從未謀面的親戚﹔他還說,他想帶我去看位於紅軍大街上的那棟舊公寓,或許還可尋回他那失散多年的父親。

在提出辭呈的幾天前,他構思了我們目前的計畫﹔因為布希與戈巴契夫即將在莫斯科舉行高峰會,憑著精通英俄雙語的能力,保羅很肯定能夠在新聞社找到差事﹔而且還可趁著閒暇製作一部紀錄片,主題是推行改革開放政策對於蘇聯時下年輕人的影響,題目本身雖然有趣,但保羅拍攝的理由主要是出於個人信念﹔他知道,若非命運一連串的巧妙安排,或許今天淪落街頭擺攤賣俄羅斯娃娃和列寧勳章的就是他自己。

「我真的搞不懂,」安迪說著,一面把身軀擠進座位和我們的行李中間,車廂裡塞滿了我和保羅的日常用品--一些衣物,一個盒子,三十張_C___D__,一組紫色花的床單,一個鍋子,一個平底鍋,一只茶壺,一個木瓢,一把鋸齒狀的小刀,我的吉他,三百捲底片,兩條萬寶路香菸,一個粉紅與深藍相間的袋子,裡頭裝滿了用來賄賂的廉價化妝品,以及一個搖搖晃晃的曬衣架﹔為了節省空間,我建議乾脆把這個架子丟掉,到了莫斯科再買新的,或是到附近的洗衣店把衣服烘乾,話還沒說完,保羅居然笑我。

「我的意思是,你仔細想想,」安迪說著,「為什麼整個東歐都垮台了,戈巴契夫還屹立不搖?這根本沒道理,革命遲早會爆發,你說呢?」

保羅說,他對這種看法難以苟同。他認為,解放政策將逐漸導向一個資本主義的經濟體制﹔我認為很難說,雖然我不是蘇聯經濟的專家,但我自有主張,如果在我的國家連個曬衣架都買不到,街上又沒有洗衣店,我鐵定要揭竿起義。 想到這裡,不禁讓人心寒。

我要前往莫斯科,就是為了逃避像革命這檔事情。蓋德死了之後,我下定決心絕對不再捲入有關槍枝和坦克的報導,自我許諾的儀式還頗為莊嚴:我打開巴黎公寓的窗戶眺望灰濛濛的天空,對著天上的蓋德說出我的諾言,姿態雖稍嫌做作,但當時我可不這麼覺得。

其實,我是打算透過低調冷冽的風格,拍攝一系列關於蘇聯女人的黑白攝影集,這初始的想法脫胎於法蘭欽.普烈西.葛雷的一本類似主題的書籍,我不敢肯定哪一家雜誌會對這種主題感興趣--而且,我也不確定自己對這個主題的興趣能維持多久--不過我也不在乎,反正這無傷大雅,因為我又可以重拾這些心愛的黑白底片,或許就眼前來說,這點報酬已經足夠讓我心滿意足﹔我還可以替《新聞週刊》或《巴黎快報》兼差,況且,莫斯科低廉的生活費也不必我操心。

安迪看看我笑著說,「我的意思不是說革命立即會爆發,但它遲早會來臨,共產主義是沒搞頭了,我們都明白,戈巴契夫也明白,但如果他以為共黨同志們會被這一點改革打得全軍覆沒,那就大錯特錯了!誰要吃餅乾?」他拿起一盒巴黎買來的餅乾。 保羅把手臂往我的肩上一攬,「我怎麼會碰到妳呢?」語調中充滿善意的譏諷,他咬了一口餅乾。

我給他一貫的答案:「你現在還在乎那個嗎?」

我們都笑了,這段對話已經成了屬於我倆的幽默,也是對命運之神的禮讚。事情始於去年秋天「感恩死人」在巴黎的演唱會,當時我們相識已經幾個月,樂團正在演唱著〈遁入灰暗〉,而當保羅用力握緊我的手,我感覺到前方喬許的身影逐漸消失,我轉身看著保羅:「我怎麼會碰到你呢?」我說著,無意識中讓這句感情洋溢的話語,衝口而出。

保羅用手挽著我的臉,親吻我的前額,用那漆黑放大的瞳孔瞪著我的雙眼,露出天使般的面容,他笑起來:「妳現在還在乎那個嗎?」

我感到整張臉鑽入了眼簾,沉入那笑容之下,「當然不在乎,」我說,「一點都不在乎。」兩人的笑聲此起彼落,為命運的巧妙安排狂喜不已﹔我們戀愛了,這點可以確定,至少看起來是如此。

剩下的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