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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她就坐在我的面前,神情泰然自若。輕輕翻開了桌上的相簿,她雙眉不動低垂。雖然她一直低著頭沒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著,然而,瀏海下那張擁有柔和曲線的臉龐,是我十多年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輪廓,同時,也是夢魘。
美麗地讓人驚豔,也自信地讓人折服。雖然說美麗這樣的形容詞單單是憑個人觀感,但是,她的自信總是為她贏得了燦然的光輝,而在姣好的面容之下,她難得的,是有一顆對生命充滿熱誠的心。
「內在外在兼俱。零缺點。」他說。
我清楚記得那個讓我愛得死去活來的男孩子,在第一次踏進我家門口見到她之後這麼對我說。那天晚上我送他出了門口,在黯淡的夜色裡我發現他眼神裡充滿了相見恨晚的感嘆。而關於他究竟是對誰相見恨晚這樣的問題,在為他的移情別戀失眠哭泣上好多個日子之後,答案終於揭曉。
「妳姐姐讀那間學校?」
「有沒有男朋友?」
「妳能不能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她?」
不要懷疑,就是有人能夠翻臉比翻書還快,當然,我也不是省油的燈,通常遇到這種狀況我直接就往對方的臉上掠下一巴掌,然後把情書當著他的面撕掉。
這些都是往事了。然而,為記憶嵌上往事這樣的包裹名詞不代表記憶它不曾存在過,尤其是當端端正正擺在桌上的那本相簿,看起來總有好幾十年光陰那麼厚。
「咦,這是阿曦嗎?」一群三姑六婆聚在一起會做的事只有一件,除了八卦之外還是八卦。「天啊,小時候就這麼漂亮,藍太太可真會生啊。」隔壁鄰居的楊太太一來到我們家就逕自坐下,果真把我們家當成自已家。
「咦,這一定是阿綾了,」住在楊太太的隔壁也就是我們家隔壁的隔壁的陳太太不弱聲勢地開口了,「小時候就這麼壯喔?」陳太太指著相簿裡的另一張照片,看了看我唯唯諾諾像是不敢說話的模樣,「嘖嘖嘖。」她低聲驚嘆。
緊接著一陣沉默。沒有人發聲,然而我感受到好幾道熱炙的目光射向我。我聳聳肩,轉身往廚房去,「有人要吃冰淇淋嗎?」早就見慣這種場面,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再沉默下去一定又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減肥計劃冒出來,不趁現在逃,更待何時?
「唉。」大家似乎同聲嘆了一口氣。
轉進廚房,我從冷凍庫裡拿出冰淇淋,客廳裡面隱隱傳來交談聲,藍曦跟在我身後走了進來,「我也要。」拿了兩個碗,我們把冰淇淋放到餐桌上,一口接著一口吃了起來。
「下次買香草口味的。」藍曦舔了一口冰淇淋皺起眉頭說。
「嗯。」
「應該沒事了吧?」隨著藍曦的視線,我們一起望向客廳。看起來三姑六婆們又找到新的話題,吱吱喳喳地不知道在談論誰家的八卦。
「大概吧。」吃完冰淇淋,我墊起腳尖跟在藍曦後面,準備避人耳目繞到樓上自已的房間。「妳先上去。」藍曦這麼對我說完就揚起笑臉往客廳的方向去,「媽媽妳們在聊什麼?」不愧是藍曦。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就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大至國家正事,小至東區那家服飾店正在打折,藍曦總是有問必有答,把這群大人哄得服服貼貼的,這種事大概也只有他人眼中完美無缺,做什麼都讓人放心的藍曦,能做到了。
她也是我的姐姐。早了我幾分鐘來到這世界上的姐姐。而跟她名字僅僅相差一個字的我,好像就這麼命中注定了什麼都差上她一大截。
獎狀總是比她少拿了幾張,衣服得穿比她大上好幾號的,吃東西的份量比她多上好幾倍,而我擁有的自信,也在與她一起成長的期間,漸漸被比較磨失掉了。
姐姐跟妹妹,是同學也是朋友,我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那麼與眾不同。
我問過許多人,在他們的印象中,雙胞胎的兄弟姐妹似乎都有著同出一輒的輪廓與外貌,更遑論內在的心靈感應了;電視上播的連續劇不是常常有這樣的劇情嗎?雙胞胎之中的哥哥在弟弟遭遇危險的時候及時出現,憑著內心的一個莫名的聲音解救了弟弟。諸如此類的故事,再再都表達出雙胞胎兄弟姐妹的與眾不同;可偏偏,我和藍曦,跟這樣的故事怎麼也搭不上邊。
有啦,好像有這麼一次類似的烏龍事件啦,國小六年級的時候,我們兩個被分到不同的班級,有一天藍曦匆匆忙忙地來找我,那個時候我正在吃可口的營養午餐,她跑到我的面前,劈頭說了一句:
「不要喝湯!」
藍曦的眼神裡充滿了焦慮,我只是神定氣閒地看著她,手拿著湯匙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跟妳說不要喝了妳還喝!」藍曦一手打落我的湯匙,怒氣沖沖地望著我:「我心裡突然覺得怪怪的,剛剛在隔壁班喝湯的時候心裡一直想到妳,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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