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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自 序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
第四部
尾 聲

作 者 作 品

成長:發現最好的自己
聯想風雲:蛇吞象

中國各朝歷史

【類別最新出版】
紅軍長征記:原始記錄
最後的使團:1795年荷蘭使團和一段被遺忘的中西相遇史
近代的尺度:兩次鴉片戰爭軍事與外交(增訂本)
十三經講座
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


變化(BC0154)──「六四」至今的中國社會大脈動

類別: 史地‧法律‧政治>中國各朝歷史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凌志軍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4月10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70頁
ISBN:9571338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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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自 序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第四部尾 聲



  前言

本書的醞釀和寫作歷時三年,增刪五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所涉資料主要來自我對當事人的採訪,以及公開的出版物,也有一些是我親身經歷的。內容浩繁,巨細混雜,困難在於比較、鑒別以及取捨。這需要時間,也需要一些基本的價值判斷。

一個國家,有時候會在驚心動魄的浪潮卷過之後,卻好像什麼也沒有改變;有時候又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走出很長一段路程。我回想1990年至2002年的中國,總覺得有點像後一種情況。用長距離大範圍的眼光來觀察,其格外引人入勝的地方,不是在於她的轟轟烈烈,而是在於她的平淡從容;不是在於她的崇尚偉大精神,而是在於她開始關注普通人的需要;不是在於她的偉人風範和英雄輩出,而是在於一代新人已經長大,他們完全沒有經歷這個國家的過去,眼睛裏面只有未來。對變革的期待取代了對歷史的崇拜,進而成為我們國家的主流。

但是這本書仍然只是這段歷史的一部分正面和側面,不是全部。其中不免牽涉很多重要人物和事件,也用大量篇幅去?述那些看來無關宏旨的小人物和小事情,對於另外一些大事件,比如申奧成功、中美飛機相撞、禁止法輪功、揭露遠華案、三峽水利工程的建設等等,卻又幾筆略過。其增刪繁簡的主要依據,並非出自史家標準,甚至也不是時事政治的尺度,而是作?一個記者的眼光。書中所敘仍以指出中國的弱點?多,這也不是否認我們國家的進步,而恰恰想要更好地進步。在我看來,有時候轟轟烈烈的事情並不一定能夠久遠,而細枝末節卻有可能長成參天大樹。其沈浮逆轉,書中已經述及。

中國是一個是非太多的國家。90年代給予我的一個教益,是不再拘泥於意識形態的是非。人的一生,有些事情是永遠不能妥協的,比如信念,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接納那些和自己不同的人。人各有志,也都擁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和表達自己思想的權利。另外一方面,自己不贊成的東西,未必沒有存在的根據。我在寫作這本書的時候,當然懷著純粹屬於自己的價值判斷,但是我特別希望擯棄情感上的偏見,客觀平和地對待那些我喜歡的和不喜歡的東西,又希望以海納百川的精神,增進各種思想的溝通,化解成見,相互補充。我的一個同事,也覺得「是非過於分明,有時候未必是件好事"。她的年齡較我幾乎小了一輩,天資聰慧,擁有自己的愛憎好惡,卻又與世無爭,其處世平和,同齡少有。她有一次以林語堂?例提醒我:「不要因?思想犀利,忽視了從容的魅力。"

檢討過去幾年裏我寫的東西,最大的問題也許就是過於「犀利」,所以每次都會引起爭端,以至書評的篇幅遠遠超過書的本身。有人說很好,有人說很壞,對於所有這些褒貶,我都心存感激。2002年春天出版的一本書,還把馬立誠和我在四年前合寫的《交鋒》說成是「資產階級自由化向我們黨發起的新一輪交鋒」。此書由人民出版社出版、梁柱先生主編,裏面專辟一章批評《交鋒》,計有四十二頁,又牽連到我寫的另外幾本書。無論那些話說得有沒有道理,我都覺得欣慰。對於我的讚揚與批判都能連篇發表未遭封殺,而我依然擁有思考、寫作和發表的權利,這本身也能證明我們國家已有長足的進步。

可是很多事情不能簡單地以好與壞而論,實際上不論多麼高明的作者,都不能擺脫種種主觀和客觀的局限。我本人接觸過一些達官貴人,更多的時候是生活在尋常百姓中間,較多普通人的情感,以一己之眼光、見識與胸懷去觀察大世界,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又不肯改變初衷,所以除了再接再厲,別無他途。如果有什?地方做得不好,致使他人不快,那只是因?我的修煉不夠,而非本意。

我總有一個心願:讓新聞成?歷史,又能讓歷史像散文一樣美麗,讓政論像小說一樣動人。首先要明白的是,對歷史的理解,不是在書齋裏可以讀到的,也不是僅憑個人天賦就能?生,而是要在積年累月的曆練中,見到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生活,聽到不同的聲音,自己又有過最糟的和最好的境遇,對比起伏跌宕,品味其中酸甜苦辣,才能領悟。

我本人自幼崇尚技術,輕視文史,家境算是好的,又不屬於特權階層。如果一切按照事物本來面目發展,自然一帆風順,也就不會有後來那?多的政治是非。可惜「文革」這樣的社會變化任何人都不能躲避,我自此中斷學業,少年離家,先在農村做一電工,後來參軍,白天練習射擊刺殺投擲手榴彈,腰酸腿疼胳膊紅腫,晚上卻又不敢早睡,蒙在被子裏打開手電筒學習數理化以及英文,不幸被連隊首長發現,批評我不安心保衛祖國,還想到外國去,於是懸崖勒馬,把全副身心投入軍事。有一天首長忽然告訴我不要再埋頭訓練,改行寫新聞。我知道那並不是因?我有文才,而是因?他們發現我的父親在報社工作。父親的確是做新聞的。他出身於舊式農家,卻又向往新生活。十七歲離家出走,以文?生,十八歲投奔共產黨,一生本分,聽黨指揮,而將個性收斂,把思想壓在內心深處。我在童年時總能聽到他的朗朗笑聲。他喜歡在周末和我下圍棋,一邊落子一邊給我講「霸王別姬"的故事,還說那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但是後來他的笑聲漸漸少了,終日沈默寡言,總把雙眉緊鎖,身體越發消瘦,體重不到九十斤。人家都說「人到中年瘦是福",但我知道他的變化與「福」無關。有一次我想讓他開心,把圍棋捧到他面前,心裏期望再次聽到他的笑聲,他卻推開棋枰,淡淡地說他不喜歡下棋了。1978年夏天,我被調回北京,到新華通訊社做記者,在離開父親十年之後終於回到他的身邊。那個早晨我衝進家門,告訴他「子承父業」的消息,以?他也會高興,不料他仍然沒有笑容,仍然沈默。1985年他六十二歲,身患肝癌,病入膏肓之際用枯槁如柴的右手拉住我的衣角,好不容易開了口:「做……正直……誠實的記者,很難……很難。你能……能嗎?"那一瞬間,他深陷的眼睛裏有一滴淚,既純淨又混沌。這是我惟一一次看到他在哭。我來不及細想他的話,只盼他的眼淚能流下來,因?怕他把淚水帶進墳墓。可當時他躺在病榻之上,仰面向天,所以眼淚並未奪眶而出。他就這?走了。我去八寶山公墓?他送行,看著他的軀體和眼淚在火焰中化作一縷青煙,然後又到他的辦公室去收拾遺物,有些文件,有些信函,有些書籍,有些會議記錄,最厚重的一疊稿紙居然都是他的檢討,其中一份的題目是《我反對毛澤東思想的罪行》。那是他在十八年前寫的,竟還留著。我在他的桌前坐下,只看了第一行,已是泣不成聲。

因?有了這些經歷,不免品格複雜,越是思念父親就越是不願像他那樣無奈地生活,頭腦中形成「否定一切」的習慣,崇尚精神的獨立與自由,不能與流行的政治思想雷同,又不肯按照多數人的標準攀登成功之梯。於是退居斗室,終日寫作,孤燈寂影,心底風起雲湧,耳邊澎湃有聲,都只能對無形的聽者訴說。經過無數悲傷與歡樂,重溫父親一生,逐漸明白做人須比做事付出更多,生命的質量比生活的質量更值得求索。此後幾年稍有成果,又去感受被讚揚和被批判、被追捧和被冷落、被熱烈包圍和被寂寞籠罩,在這兩極世界中不停地衝撞,這才越來越把胸懷敞開。內心擁有了自己也擁有了整個世界,方知個人渺小,生命的獨立與自由,要在大歷史中獲得。

二十五年前開始記者生涯的第一天,閻吾先生對我說:「新聞是瞬間的歷史。"他是我們國家最著名的軍事記者、我的上級,也是我的前輩。他們那一代人,是以這樣的信念投身於自己職業的。我現在所做的工作,只是在秉承這一傳統,把無數瞬間連綴起來,加入個人判斷。不敢期望這將成?歷史,能夠讓讀者喜歡,已是很奢侈的願望。

就我本人來說,還有一個多年來揮之不去的私念,就是能夠對得起父親遺願,所以我將本書獻給我的父親。如果他還活著,該是八十歲了。

作者

2002年12月15日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