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開花(BC0123)──聖嚴法師傳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宗教神話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施叔青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07月18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16頁
ISBN：9571331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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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和生命中的威脅接近

除去天災人禍肆虐，張志德的童年也不乏農家田園生活情趣，他家屋前屋後有兩條小河溝，春天他坐在洗澡盆裡，採河中的菱角，夏天跳入水中戲游，在河邊種桃樹。

張志德的工作是負責養家中的雞鴨，他拎著竹籃到河邊田頭割草餵羊、餵鴨子。有一種叫馬蘭頭的野草，春天來時在河畔抽長，志德割了回家，捨不得飼豬餵羊，讓姊姊炒熟當野菜佳餚。

每年端午節之前，他就跟著母親及二姊，採摘河邊的蘆葦葉，一片片地重疊成捆，載到市集去賣，換幾文錢買斤把鹽回家，貼補家用。

母親下田耕作，他就坐在田埂上的蠶豆下，聞著紫色漂亮的蠶豆花的香氣，聽它們的對話。秋天原野一大片黃色的油菜花怒放，小麥也到抽穗時節，放眼看去，金黃與翠綠相互交映，美得不可思議！

一次父親帶著他經過一條河邊，驚動了一群鴨子，牠們紛紛下了河，往對岸游去。父親指著河中的鴨子說：

「孩子，看到那群鴨子嗎？牠們在河中游水，大鴨游出大路，小鴨游出小路，不論大鴨小鴨，大路小路，都能游過河，如果自己不游，就沒有路，也過不了河。」

父親告訴他：做人也一樣，不管才能大小，不論地位高低，只要盡心盡力，總會走出一條路來，不要羡慕別人，也不要小看自己。

張志德把這些話當做他一生的警語。

鄉野自然界物競天擇的現象，開啟了他對生命的沉思。 10 歲那年，一次水災過後的稻田裡，張志德看到一條長長的水蛇，正在追逐一隻半個手掌大的青蛙，跳著逃命的青蛙，突然間停了下來，轉過身，對著也停下來的水蛇，然後，一跳一躍地過去，讓水蛇把牠給一口吞了下去。

「我在一旁看到，有一股衝動，想拿起一隻桿子打蛇。」

念頭一轉，為了救青蛙，搶走水蛇口中的食物，這樣對嗎？結果張志德放下手中的桿子，眼睜睜地看著青蛙被吞到水蛇的肚子裡，蛇與蛙融在一起，合為一個生命。如果我是青蛙，志德自問：我現在是在何處？

青蛙顯然很怕水蛇，為什麼不急著逃走？

10 歲的孩子困惑著。

另有一次是他親身的經驗，下田時走過一段獨木橋，橋下溪中有兩隻水牛在泡水，他經過時，其中有一隻突然站了起來，牠的頭突出獨木橋，噴了他一身水，嚇得志德僵立在橋中央，一個不留神，竟然人跌到水牛頭上，幸虧哥哥看到，上前一把拉走他。

意外過後，他想，自己最怕水牛，當時非但不逃開，反而接近牠，才因害怕而跌了下去。

「我和青蛙一樣，對生命中的威脅，雖是害怕，反而愈去接近。」

10 歲的張志德開始想到死亡。

由於母親是村子裡觀音會的成員，張志德從小接觸到民間信仰，每年一度的觀音法會輪到張家舉行，信徒們拜佛念觀世音聖號，令他心生歡喜。法會結束後，志德拿了一張白紙，畫一尊佛像貼在牆上，雙手合十地念起佛來。

從小他從母親那兒聽來的神蹟故事，無不圍繞著長江北岸的佛教聖地——南通狼山的廣教寺。

狼山與江南常熟的福山隔著長江遙遙相對，廣教寺是蘇北信眾的朝聖之處，終年香火鼎盛。天晴的日子，志德站在長江岸邊眺望，北岸南通聳立的五座山的山影清晰可見。當中靈峰獨秀的那座，便是五山之首的狼山，山勢陡峭險峻，露出綠樹叢中的巖石，在陽光下閃爍著一種紫色的光，整座山的形狀像一隻狼，狼山因此而得名。

狼山的神話，志德最愛聽的是：幽靜的古木深處，有一個少為世人知的山洞，洞裡坐著十八尊金羅漢，十八尊銀羅漢，十八尊銅羅漢，十八尊石羅漢，還有十八隻狼。見到金羅漢的人，會得到好運，如果貪心起了妄想，把十八尊金羅漢據為己有，搶回家去，結果羅漢會變成十八隻兇猛的狼，把全家吃掉。

他還聽說古時候狼山整座山都被狼群所盤據，到了唐朝，從西域泗國來了一位高僧僧伽大師，他雲遊到狼山，看山勢靈秀，有意在此落腳，於是向狼王情商，借一席之地打坐修行。

狼王以為僅區區一小塊地，便慨然允諾。沒想到僧伽大師顯現神通，披衣一展，竟然舖蓋了整座山。狼王敬畏之餘，率領狼群下山渡江而去，從此江北不再有狼。

僧伽大師在世時常顯靈異，曾示現十一面觀音相，被指為觀音菩薩的化身，他也被認為是大勢至菩薩，唐中宗皇帝尊崇僧伽大師為國師，封號「大聖國師王菩薩。」

狼山的大聖菩薩顯靈的故事，最為蘇北信眾津津樂道的，是有關一個推獨輪車的車伕，碰到一個既臭又髒的和尚要坐他的車到狼山，好心的車伕可憐和尚，把他送到山腳下，和尚脫下一隻破鞋交給車伕，要他憑鞋上山去拿車錢。車伕心想，既然已經到了山腳下，應該上去拜拜大聖菩薩，於是帶著和尚的破鞋上山，當他見到大聖菩薩的像，奇蹟出現了，手上的破鞋變成了金鞋。車伕壯著膽子仰望聖容，發現與那個坐他車的和尚面龐一模一樣，這才知道是菩薩顯了靈。

包括張志德的家人在內，大家都相信狼山大聖菩薩有求必應，聽說不管住得多遠，有人病了，只要點燃香燭，向狼山的方向祈求，取些香灰，沖了開水，一喝就好。遭遇到任何危難，祈求大聖，便可逢凶化吉。船隻在長江碰到了海難，只要求菩薩保佑，必可平安。

每年夏冬兩季，蘇北各地的信眾到狼山朝聖進香的，一隊隊背著香袋，手敲木魚，口念聖號的香火客，絡繹不絕地前來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