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地圖(IN0008)
The Island of Lost Maps : A True Story of Cartographic Crime

類別： 人文‧思潮‧趨勢>INTO系列
叢書系列：INTO系列
作者：邁爾斯‧哈維
       Miles Harvey
譯者：周靈芝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8月08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36頁
ISBN：9571334553

【楔子 1｜楔子 2｜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  楔子 1

陌生的洋面

探險家的牆上掛著地圖，新聞記者的牆上貼著報導，這兩種人這麼做，都是為了要找出自己的定位。當我坐在電腦前寫這本書時，面對的牆壁上除了兩張影印紙外，別無它物。這兩張影印的資料，都是用來幫助我定出未來旅程的路線。第一張，也是我現在坐在這裡喝咖啡時正在思索的一張，是從一本名叫《世界探險名人錄》（Who Was Who in World Exploration）的參考書中節錄出來的：

豪特曼，孔尼留斯（Cornelis de Houtman）。（大約活在西元 1540 ─ 1599 年間）。荷蘭航海家暨東印度貿易商。佛德列克．豪特曼（Frederik Houtman）的哥哥……，1592 年，這兩兄弟受 9 名阿姆斯特丹商人所組團體的委託，到葡萄牙搜集纔剛剛發展出來的前往東印度新航線情報……。同一年在里斯本，兩兄弟企圖購買因詳載了前往東印度的航路而被列入國家機密的葡萄牙航海圖，並準備走私帶回荷蘭，結果遭到逮捕而被拘留在葡萄牙。

我手上的這杯咖啡，出自芝加哥的一家店，叫做「科皮咖啡」（Kopi café）。我的人生就是在這裡出現了重大轉折，催生了這本書。剛巧，豪特曼兄弟之所以下獄的緣由，也正是「科皮」之名的由來。不過，那並非這篇文章貼在我家牆上的主要原因。我的目的，是要時時提醒自己，地圖具有多麼強大的力量──以致人們不計代價地想要獲取它。

莎士比亞曾用了「地圖癮」（mappery）這個字眼來形容對地圖或航海圖的狂熱研究。我既非地圖學者，也非地圖收藏家，不過如果開宗明義我就必須明白表態的話，那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地圖迷（mapperist），一個對任何和地圖有關的事物都不可自拔地深深著迷的人。事實上，現在攤在我面前的，正是一幅非常古老、非常有名的複製地圖，足以顯示為什麼豪特曼兄弟非得要去葡萄牙進行刺探。

這是 1569 年由當時最偉大的地圖學家、也是豪特曼兄弟同時代的荷蘭人麥卡托（Gerard Mercator）所出版的地圖，最早採用革命性的投影法，將三度空間的世界投影在平面的紙上。四百多年後，這套方法至今仍然為大多數人所襲用，以致我們一閉上眼睛，想像一幅世界的地圖，所見乃是透過麥卡托之眼出現的地球。不過，儘管它是無比了不起的成就，但我仍一眼就看到它的錯誤和誤解，稀奇古怪和無中生有的中傷。

看著麥卡托的地圖，我眼前浮現的是一個和我們所身處截然不同的星球，一個充滿空地和夢幻之國的世界。北美洲變成了一個不定形的大斑點，延伸得那麼遠，幾乎快要接上亞洲的底部。南美洲從西南岸冒出一個無法理解的隆起，從圖象上看，像一根尾羽，也使得南美洲整個大陸的地形看起來有些像一頭巨大的水鳥。而這頭怪鳥則是蹲踞在一個非常奇特的鳥巢上──一大塊廣漠的極地，是今日南極的好幾倍大。人稱「大南極洲」（the Great Southern Continent）或「未知的南方大陸」（the Unknown Southern Land）（或者，對更樂觀的地圖學家而言，是「尚未發現之鄉」〈the Country Not Yet Discovered〉）的這塊土地，是古代地理學家所想像出來的，因為他們相信地球是極為對稱的。同時，北極則是一塊巨大的甜甜圈陸地，四條河穿行而過，流向北極海，然後，他們認為水從北極海流至地球的中心。在這個奇怪的海中，聳立著一塊具有磁性的巨大「黑石」，古代流傳的神話中說，這塊黑石因具有磁性，會將船上接榫的釘子吸走，導致船身解體，造成船難。

從幾個世紀以後回看這樣的想法，當然覺得很可笑。但是對像麥卡托和豪特曼兄弟這樣的人來說，還不明確的世界輪廓絕非可笑之事。往昔鮮少進行大規模海上活動的歐洲，至文藝復興時期興起一股海上探險熱潮，似乎要彌補之前的不足。這股熱潮中，以葡萄牙居先。大約從 1420 年開始，葡萄牙人便在一位被後人稱為「航海家亨利」的親王領導下，沿著非洲西岸，展開一連串的探險活動。 1488 年狄亞士（Bartolomeu Dias）首先抵達了我們如今稱之為好望角的非洲南端，10 年之後，達伽馬（Vasco da Gama）成為第一位經由海路抵達印度的歐洲人。這麼一來，葡萄牙得以在遠東建立起它的經濟帝國，掌控該地區出產的胡椒、香料、藥物、珍珠和絲綢等大宗。

葡萄牙得以控制東印度群島，是因為他們控制了地圖。為了建立並保有貿易壟斷權，航海家亨利親王及其後繼者以鐵腕護守著他們的航海祕密。「不准任何外國船隻航向東印度，」歷史家馬塞曼（George Masselman）寫道：「違者將船沒收充公，船員終身為奴，不得下船。」也不准地圖外流。因此，當 1501 年卡布拉（Pedro Alvares Cabral）從印度回來，完成一趟若干學者認為是歐洲人首度發現巴西的航海之旅時，一名義大利商人曾慨歎道：「想要拿到一張航海圖根本是不可能，因為〔葡萄牙〕國王早已下令，任何人把地圖送至國外，就是一死。」

在麥卡托地圖泛黃的表面上，我還可以看到里斯本如何嚴密保護其祕密的痕跡。有些學者相信，葡萄牙人早在 16 世紀初即悄悄地發現了澳洲。果真如此，麥卡托是完全聞所未聞：在他的地圖上，整個澳洲大陸完全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位於爪哇之南三個從來不存在的王國，分別叫做碧奇（Beach）、魯卡奇（Lucach）和馬樂特（Maletur）。由於未得到同時代探險家的第一手資料，麥卡托主要是根據十四世紀馬可波羅的描述來描繪這些陸地。

起初，荷蘭人並不覺得到不了印度有什麼大不了，主要因為他們和葡萄牙是關係密切的貿易伙伴。不過，當麥卡托繪製地圖的時候，這份關係已起了變化。 1568 年，逐漸擁抱喀爾文教派的荷蘭展開一場漫長的獨立戰爭，對抗當時歐洲最大勢力──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然而，就在荷蘭脫離西班牙帝國的時候，葡萄牙卻被納入。 1580 年，西班牙入侵鄰國，擊潰葡萄牙軍隊。葡萄牙和荷蘭現在成了敵對國。擁有傑出造船技藝和優秀水手的荷蘭明白，他們必須自己航海至東印度。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任務。「他們對路線根本毫無所知，」馬塞曼寫著：「也沒有任何一個荷蘭人曾經到過那裡。」

一開始，他們打算向北尋求另一條通往東方的替代途徑。當荷蘭商人看著麥卡托之類的世界地圖時，他們看到一條水路穿過歐洲和亞洲，直達太平洋。他們用手指沿著這條路線劃過，像我現在正在做的這樣時，發現這要比繞過非洲的路線來得短多了，而且還可避開重兵戒備的葡萄牙船艦。當然，從沒有人實地走過這條路；事實上，這條北方水道的整個想法就像未知的南方大陸一般，完全是根據古代歷史家的記載而來。這一次古代歷史家倒是說對了，只不過，一直要等到 1879 年才有船隻完成通過東北水道的壯舉。荷蘭人試了三次都沒有成功。同時，他們也派出豪特曼兄弟到里斯本去搜尋海圖。這兩兄弟儘管遇到許多麻煩，可能也還是沒能達成任務，最後他們在贊助人付出大筆贖金下得以獲釋。對於他們到底是否成功地把地圖和海圖走私回國，歷史家的意見不一。而且，就算有，這些地圖是否真的為荷蘭地圖繪製者帶來任何新資訊，也還是一大疑問，因為這時他們已經開始從其他來源得到有關葡萄牙海圖的豐富訊息。

專家們沒有異議的一點，套句馬塞曼的話說，是豪特曼兄弟與其同夥皆為「現代資本主義時代的先鋒」。他們所代表的商人，正在集資創建一個具開創性的企業，叫做遠東公司，也是現代合夥投資的股份公司之最早典範。它正是著名的荷屬東印度公司的前身，後來東印度公司又促生了阿姆斯特丹的股市，歷史家布勞岱爾（Fernand Braudel）稱此一股市為「完全現代形式的投機」。而當荷屬東印度公司欣欣向榮之際，這同一批商人還發明一種利用風車將木頭鋸成準確的形狀和尺寸，用以建造船舶的技術，又樹立了大量製造的最早典範。豪特曼兄弟自己可能從未料到，他們無意間形塑了現代世界的地理版圖和經濟版圖，他們。事實上，他們只是一群想賺錢的商人而已。

如今人們多只記得這兩兄弟是探險家。1595 年，也就是從葡萄牙獲釋回來之後一年，荷蘭進行第一次東印度探險之旅，孔尼留斯．豪特曼便是探險隊中的「大商賈」（chief merchant）。 1598 年，他和他的兄弟又踏上另一趟探險之旅，結果這次孔尼留斯被一名蘇門答臘蘇丹的部下所殺，佛德列克則被囚禁。被囚的二年期間，佛德列克．豪特曼編著了第一本荷語－馬來語字典；後來，在 1619 年，他成為最早發現澳洲西海岸者之一。靠著這些探險家和一群傑出地圖繪製者的努力，荷屬東印度公司總共蒐集了 180 張航海圖，一樣也將之列為國家機密，事實上，它就叫做「祕密地圖集」。有了這個，荷蘭人得以驅逐葡萄牙人，成為太平洋西南大陸上最強大的殖民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