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地圖(IN0008)
The Island of Lost Maps : A True Story of Cartographic Crime

類別： 人文‧思潮‧趨勢>INTO系列
叢書系列：INTO系列
作者：邁爾斯‧哈維
       Miles Harvey
譯者：周靈芝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8月08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36頁
ISBN：9571334553

【楔子 1｜楔子 2｜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  楔子 2

他們在這一帶統治達三百年以上──這整個帝國就繫於是否拿得到正確的地圖。到十八世紀末時，這個帝國最有賺頭的出口貨，乃是一種小豆子，荷蘭人於 1696 年開始在爪哇種植。當你把這些豆子拿去沖泡時，會產生一種振奮精神的飲料，荷蘭人稱它為「咖啡」（koffie）。結果這個字到了馬來語和印尼語中時，就成了「科皮」。

這就說到了在我牆上的第二個故事，一份 1995 年 12 月 21 日《芝加哥論壇報》所登的報導──另一個因偷竊地圖而惹禍上身的人：

〔佛羅里達州坦馬拉克（TAMARAC, Fla）訊〕穿著卡其褲，瘦小、文靜的這名男子，向圖書館員要求進入善本書參考室。圖書館員查驗了他的證件後，在登錄簿上記下他是一名佛羅里達州的民眾，然後便讓他入內了。

不到數分鐘，發生一場混亂──這名男子逃離現場，警衛在後追趕。警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從一個 232 年歷史的圖書館藏書中偷竊地圖，然後在巴爾的摩的街道上竄來竄去，躲避追捕。

結果是，答案在坦馬拉克，也就是吉伯特．小布蘭德（Gilbert Bland, Jr.）的家鄉，他化名詹姆士．裴利（James Perry），是個偷竊嫌犯……，曾在約翰霍浦金斯大學犯案，此外也可能和東岸一帶許多圖書館的古地圖失竊案有關。

我最初看到這則報導時，完全不知道不久之後它會深深刻入我的心裡。不過我倒是還記得當時的確冒出一股極不尋常的強烈好奇，激烈、強勁，一如我手邊正啜飲著的咖啡。那段時間我常常待在「科皮」，這家店自命為「旅行家咖啡店」，牆上裝飾著從峇里島來的面具，架子上擺滿了「寂寞星球」出版社無遠弗屆的旅遊指南。我那時為《界外》（Outside）雜誌撰寫文學評論，雖然是個很不錯的工作，但卻逐漸讓我開始不耐煩。我所讀的一些書都是誰爬了喜馬拉雅山，誰又騎著腳踏車穿過非洲，或是駕著木船橫過大西洋，或是歷盡千辛萬苦，深入中國內陸禁區。這些冒險故事充斥著我的每一天和想像，而我自己的生活卻毫不刺激冒險，我的時間都耗在咖啡店的陰暗一角，費力地讀著一本又一本書，或是漫無止盡地瞪視著電腦螢幕。「科皮」店內環繞四壁掛著一圈鐘，每一面鐘顯示著遙遠某地的時間，當我看著非洲的丁布各都（Timbuktu）、阿拉斯加的朱諾（Juneau）、印度的臥亞（Goa）、印尼的丹帕沙（Denpasar）和優格雅卡塔（Yogyakarta）的分分秒秒日復一日地流逝時，我開始想要自己冒險。也許，冒險不是個恰當的字眼，我並沒有特別想要做些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而是渴望一種追求，一個可以令人全力以赴的目標，一個有待解開的謎，一個目的地。我覺得，這種渴求和康拉德（Joseph Conrad）在《黑暗之心》（Heart of Darkness）中所描述的沒什麼兩樣：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對地圖很著迷。我會花無數個小時，看著南美洲，或是非洲，或是澳洲，沉浸在那些探險發現的榮耀喜悅中。那時地圖上的地球還有很多空白地方，而如果我看到了有那一塊特別吸引人時（不過它們看起來都一樣吸引人），我會用手指著那兒說：「我長大以後要去那裡。」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康拉德所說的「空白地方」和為什麼那篇報導從一開始就佔據了我的想像非常有關。我想，吸引我的不在於故事本身，而是從字裡行間所引發出的其他疑問。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這些神祕的舊地圖這麼吸引人？什麼樣的人會對它如此眷戀以致不惜代價要得到它？這位吉伯特．布蘭德又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當時還不知道這些問題有多難回答。我也還不知道，為了回答這些問題，結果耗了我相當長的時間。我更不知道，當我還只是坐在那裡啜飲咖啡時，我的追尋已經展開了。

那時我唯一所知的就是，我得知道得更詳細些。我聽過有關布朗伯格（Stephen Carrie Bllumberg）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他在 1970 和 1980 年代期間，從 45 個州、加拿大的兩個省和哥倫比亞特區的總共 268 個圖書館中，偷走了多達 23, 600 本書籍和手稿。在所謂的「收藏狂熱」驅使下，布朗伯格運用了各種令人嘆為觀止的手法來蒐集非法藏書：將鎖橇開、偷鑰匙、把書從圖書館的窗戶丟出去，或者，爬過下水道、藏在電梯間的通道裡。他假造身分是明尼蘇達大學的教授，甚至在圖書館中將書掉包，假裝成自己的書，然後將所有的贓物運回愛荷華州鄉下歐坦瓦（Ottumwa）一棟房子內。在這裡，他用不法手段蒐集而來的書，裝滿了 9 個挑高 13 英尺的房間，每個房間的書架從地板到天花板。他還根據自己發明的一套編目系統，一絲不苟地將書按碼排放。他多少有點兒以為自己不是真的偷書，而是將書從那些根本不重視書、未給予這些書應有的注意和照顧的機構「拯救」出來。雖然他的藏書價值高達二千萬美元，他可從來也沒賣過任何一本。我不知道布蘭德是否也和他一樣，對收藏這些熱門古地圖有一股無法自抑的衝動。

不過就算布蘭德是為了錢才這麼做，還是讓我很好奇。千百年來，小偷都因為能滿足某些人特別的收藏癖好而大有所獲。在我們自己的文化裡面，就存在著從藝術品到動物到運動員回憶錄等各式各樣的黑市，歷史上還曾出現過一些更古怪的例子。例如，在十二世紀和十六世紀，流行一種用埃及木乃伊屍身上的肉來入藥，以為是萬靈丹的做法，掀起一股盜墓的熱潮。「唉！可憐的埃及！」羅斯孟（Louis Reutter de Rosement）這麼寫著：「在歷經文化的巔峰之後，不計一切犧牲地尊崇死人之後，現在卻被迫看著它那備受敬仰的歷代諸王安息之地受到破壞、褻瀆和侵犯，子孫的身體被製成藥，賣給外國人。」

在我們這個沉悶的時代裡，很悲哀地少了走私法老膏（goo）的事件，不過，布蘭德的犯罪狂，似乎卻是個求之不得的有趣題材，特別是在一位自身亦是個嗜圖如癡的作家來看，更是如此。我開始調查這項犯罪行為，發現它遠比最初的報導還要牽連更廣。根據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紀錄，布蘭德至少從全美 17 個圖書館和加拿大兩個圖書館中，竊取地圖。結果，原來他是地圖教父（Al Capone），美國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地圖神偷。

我把這個題材拿去和《界外》雜誌的編輯討論，他們也覺得這故事很離奇，於是便交給我寫一篇布蘭德先生的長篇人物稿。我以為六個星期便可以寫出來，哪知道，這一寫便寫了一年多，才在 1997 年 6 月號上刊出，這纔只是剛開始。等我完成寫這本書的研究時，單是調查就已花掉我 4 年的時間。

布蘭德果然是個極為神祕又不合作的採訪對象，不過，儘管如此，他仍是個有趣的人。他是個變色龍。當他改變職業、和家人脫離關係時，絲毫沒有任何留戀。舉例來說，他第一次婚姻所生下的女兒向他開口要求協助買車時，他拒絕了。他說：「我不認識你。」他似乎能當著你的面忽長忽幼，一會兒顯得很世故，一會兒又顯得很孩子氣。中等身材、體型中等、年齡中等，一切都是中等，他可說是零，一塊白板；以地圖名詞來說，就是人跡未至之處（terra incognita）。他是「布蘭德（空白）」（Bland），因為：「第一，是一位具有中庸、毫不惹眼或者安靜氣質的人。第二，缺乏鮮明性格。」

由於他回絕了我提出的所有採訪要求──包括為《界外》雜誌所寫那篇稿，以及後來為這本書──我被迫以緩慢而艱辛的方式建立我的人物檔案：拜訪他曾工作和住過的地方；走過犯罪現場；和他的家人、朋友、企業伙伴，以及受害者談話；一步一步地利用犯罪紀錄、法庭文件、軍中檔案、電腦資料庫和其他公開的紀錄，運用方法拼湊起他的過去。我探索得愈多，愈覺得自己的這種作為，事實上也很接近豪特曼兄弟當年的行為。而我這麼用力地想把事實搞清楚，就正好像麥卡托當年所面對的任務一般。找出一個人生命中的故事，就好像找出地圖上的內容，我對布蘭德的研究不多久也就從一場調查轉變成一次探險之旅。探索期間，我接觸到一個奇怪的次文化，由地圖史家、管理地圖的圖書館員、買賣地圖的商人，以及地圖收藏家所組成。這些人對地圖都充滿著一種不但超現實甚至莊嚴神聖的執迷情感。彷彿古代的探險家一樣，我也發現自己正不斷地深入陌生的奇異之洋，從來不知道是否真的找到自己正在尋找的東西，只是不斷地感受到神奇奧妙而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