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達賴喇嘛(BC0128)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宗教神話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林照真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11月17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8頁
ISBN：9571332631

【達賴喇嘛序｜倪炎元序｜自序1｜自序2｜前言｜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  書摘 1

第一章　接掌政權

第十四世達賴喇嘛是從西藏歷史上最艱困的那一天開始執政的。

沒有任何警告，中共軍隊於 1950 年 10 月侵入西藏，一支 80,000 人的中共人民解放軍在中共建國一週年後，開始「和平解放」西藏。

達賴喇嘛自知只有 8,000 人的藏軍根本無法抵擋解放軍的屠殺，除了缺乏人力外，整個西藏軍隊幾乎沒有受過訓練，平時只是用來充當警察，阻止未經許可入境的遊客而已，而且藏軍現代化的武器配備也嚴重不足。雖然中共在入藏時因為補給不易或遇惡劣天候，也會損兵折將，但西藏軍隊終究遠遠不足以與其對抗。

「他的時代到了」

在達賴尚未成年前的攝政時期，西藏完全缺乏軍隊的訓練與招募，面臨外侮，只能向外求援。然而，英國及美國均來電表明了愛莫能助的立場，印度也立刻表示中立，並聲稱不會給予西藏軍事援助，希望西藏放棄武裝抵抗等。西藏人此刻意識到，他們不但孤立無援，而且正面臨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威脅。

以鄧小平、劉伯承西南軍為主力的解放軍很快進逼西藏東部，占領了昌都，總督阿沛阿旺晉美被俘，西藏部隊全部投降，層層壓力蔓延到首府拉薩。西藏政府、降神師與高層喇嘛商議，準備讓年輕的達賴立刻即位，當時達賴才十六歲，而依照西藏政治體制，18 歲才是達賴接掌實權的年齡。

整個拉薩陷入慌亂之中，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局勢愈來愈壞，人們擁護達賴全面掌權的行動開始出現，批評政府的海報貼滿拉薩市，呼籲達賴喇嘛立刻即位，當時還出現了一些有同樣的訴求的歌曲，均視未成年的達賴喇嘛為危機中的領袖；另外卻有些人認為達賴太年輕，擔負不了這樣的重責大任。

各種意見爭執不下，西藏政府決定將這個重大決定付諸神諭，最後靈媒頂著他那巨大的、儀式用的頭飾，以蹣跚搖擺的步伐踱到達賴座前，獻上一條白絲貢巾（哈達），放在達賴的膝上，並說：「他的時代到了。」

達賴憂心忡忡，當時他不過十六歲，不但還沒有完成宗教教育，也沒有政治經驗。達賴先是提出抗議，說自己太年輕，再過兩年才是接掌實權的年齡，他不了解為什麼降神師和喇嘛們會做出這樣的請求。

但達賴其實也明白，在西藏政教合一制度中，前一世達賴圓寂到幼年達賴長成，將近二十年由攝政王代為執政的制度設計，是達賴喇嘛權力傳承極大的缺失。因為達賴年幼，不同黨派免不了相互傾軋，國家政務因此惡化，等到國家有難，需要有人肩負責任的時候，多數人卻是急於逃避。此刻更是面臨強敵侵略的危急存亡關頭，若想團結藏人力量，唯有依靠達賴喇嘛了。

達賴喇嘛回憶說：「我猶豫著，但國民會議召開了，並把這項申請上達噶廈。我意會到，在這歷史上的嚴重關頭，我無法推卸責任。我得肩負重擔，把年少的自己置諸腦後，立即自我武裝，以領導我們的國家，盡我所能地去抵抗共產主義中國的巨大力量。因此，我帶著興奮的心情接受了。」

16 歲的達賴面臨重大轉變，在這之前，他還只是個無憂的年輕男子，熱切地期盼一年又一年的藏劇節，如今卻要面對這樣緊迫的景象，在國家準備開戰時，領導他的國家。最後，占卜國師選定 1950 年 11 月 17 日為十四世達賴喇嘛執政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是年底前最吉祥的日子。

登基儀式確定達賴喇嘛執政的政治意涵，一個 16 歲、少不經事的年輕男子將接下西藏全民的付託。在這場隆重的宗教儀式中，西藏政府全體官員、各國使節都穿上最正式華麗的服裝出席，焦點全在達賴喇嘛一人身上。對於這些正式禮儀，達賴喇嘛記得的不多，反倒留下一段令他啼笑皆非的深刻記憶，達賴喇嘛回憶說：

「17 日的早晨，我比平時早起一、兩個鐘頭，天色仍黑。著衣時，我的服飾總管交給我一件繞在腰上的綠巾，這是按照占卜國師的指示，他認為綠色是吉祥色。我決定不吃早餐，因為典禮冗長，我可不想被任何生理訊號干擾，不過，占卜國師堅持我在典禮開始前必須吃一個蘋果，那真是難以下嚥。諸事妥當後，我到佛堂，即位典禮將在此地舉行。

「政府官員全員到齊，還有各國駐拉薩的官員隨同以壯聲勢，大家都穿上最正式、最絢麗華美的服飾。不過，當時天色很暗，我無法看個仔細。典禮中，我接受象徵承擔世俗權力的金輪。突然間，釋放尿液的急迫感一陣強過一陣，我責備占卜國師為什麼要我吃蘋果。

「我的情況愈來愈糟，最後，我傳訊下去給侍衛總管，請他加快節目進行速度，但是節目冗長，我開始害怕它永遠不會結束。」

冗長而緩慢的儀式結束後，達賴喇嘛發現自己成為統帥六百萬人民的領袖，正面臨全面戰爭的威脅，他期許自己盡各種可能避免這場災難。

1950 年 11 月17 日，第十四世達賴喇嘛即位，成為西藏正式領袖。達賴喇嘛被藏人稱為「法王」，意即在宗教領袖的職務外，兼攝世俗權力的政教合一領袖。

強敵壓境

現實開始考驗這個年輕法王，中共強勢兵力壓境，隨時可能進軍拉薩，達賴喇嘛可能連性命都不保，所以即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國璽到藏、印邊界避難。

避難途中，西藏境內金沙江以東的軍事情勢愈來愈嚴重，達賴喇嘛派出的乞和代表阿沛阿旺晉美已在北京簽下〈十七條協議〉，確定「西藏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年輕的達賴不知所措，達賴並未授權阿沛阿旺晉美簽訂任何協議，但簽字蓋章後立刻生效的〈十七條協議〉已讓西藏失去獨立地位，協約中還說：「西藏人民要團結起來，將帝國主義侵略勢力逐出西藏。」

達賴喇嘛從收音機裡證實了這個消息，他呆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聽到的每一句話，而更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在他即位僅僅半年的短暫時間裡，他已失去自己的國家。不久，中國駐拉薩代表張經武帶著毛澤東的親筆信函和禮物，到亞東拜見達賴喇嘛，力勸達賴重返西藏。張經武與達賴會面，把〈十七條協議〉的影本交給達賴喇嘛過目，口中還不斷說著「歡迎西藏回到祖國懷抱」等話，並且反覆強調中國人對西藏的真摯友情。達賴心中有著亡國之痛，儘管他個人強烈反對〈十七條協議〉，但現在除了接受，沒有其他選擇。

在出走九個月後，達賴喇嘛再度回到拉薩。藏人歡喜淚流的歡迎場面讓他感受一絲安慰，這畢竟是他的土地，他想在這裡為自己的子民盡力。於是，儘管已經失去西藏的獨立地位，年輕達賴仍然開始執政，並著手進行各項改革措施。

在與中國並不平靜的相處中，少年達賴對改革西藏充滿熱情，雖然中共已經入藏，但他仍在這個艱困時刻，決心改革已有破敗跡象的社會制度。他不斷告訴西藏人民，社會制度要符合現代潮流，不能墨守成規。達賴喇嘛原本擬了一個大規模的民族改革計畫，但因為中共阻撓，被迫縮小範圍，最後改組成立包含五、六十人的「改革委員會」。這是一個由人民代表和西藏政府官員共同組成的組織，主要針對西藏的世襲制度、債務與差役等問題進行改革，其中規定貧民積欠貴族與寺院的債務全免，差役亦力求公平，而貴族在政治上的特權亦逐一被削弱。

窮人歡迎這個年輕的改革者，但西藏貴族和寺院卻是中共以外最大的阻力。當時曾擔任改革委員會文書秘書的丹巴索巴指出，約在 1952 年，前後召開了大、中、小型各種會議，決定貴族祖傳、寺院的莊園都要收回，以建立社會的平等制。這時會上有貴族和寺院發表了不滿的言論，有人起身說，請把草皮和上面的花一起收走，意即要收走土地，也要一併解決人民長期積欠的債務。

最後，「改革委員會」共確立十八項西藏舊社會必須革除的方案，但真正做到的只有三項，其中第一項就是免除人民債務，把人民長期積欠的債務一併取消，原則是確實貧窮的全免，經濟條件尚可的則免息還本。

其次，當時西藏政府來回運輸均靠牛馬托運，或是差官員用牛馬來回運送，報酬就是土地和房子，剛開始只有政府發的差票才能支付，但因為過於浮濫，所以全部收回。後來因實際需要仍設差役，便實行嚴格控制，按照市場價格給付。

第三，當時的官員包括僧官和俗官，都是沒有工資的，吃穿全由公家負責，有的單位會靠做生意牟利，外快很多，但有些像「食物管理員」、「柴薪館」等單位支出很大，收入卻很少，一般常用的補償辦法是在官員任滿時改派到其他福利較好的地方任官。達賴認為這些制度很不恰當，所以在改革時規定公家的任何收入全部歸公，不允許經商強賣，也不許將公費挪為他用，另外如僧官和俗官也有工資的規定。

西藏流亡議會議員南嘉旺德亦指出，「改革委員會」聲稱免除老百姓積欠貴族和寺院的債，這一點是做到了，但土地改革事項中將土地收回來分給人民的計畫，在中共阻撓下並沒有成功。中共宣稱這些計畫可以由他們來做，因西藏如果自行改革成功，中共就找不到「解放」西藏的藉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