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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人類的世界只要存在兩個人以上,就會產生或大或小的「差異」與「區別」。儘管是在同族的小村落社會裡,本家或分家、外地遷入者、富人或窮人、聰明或愚昧、長壽或短命、結婚或離婚等等,這些形形色色的現象,常常是造成區別與差異的題材。本書的寫作方式,是以優勢國家和非優勢國家相提並論。然而,所謂世界的代表國家,到底是如何定位的呢?
在全球七、八個先進國家中,只有日本是人種不同的國家。在各種會議中,常會看到體型小一號的日本人夾雜在白人之中。日本人雖然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不同,其實日本人對於包含歐美人士在內的外國人,也會不自覺地把他們「差異」化。在某種程度上,日本人絕不會讓他們打入自己的圈圈裡。
日本人被歐美人士叫成「Jap」(中文稱之為日本鬼子、阿本仔),好比日本人也把歐美人稱為「毛唐」(例如中文的洋鬼子、阿杜仔)。而歐美人士表面上再怎麼有紳士風度,私底下也是互相敵視。
法國人和英國人就常挖苦對方。例如提到英國的飲食,法國人取笑英國人在大航海時代所以能繁榮,全靠英國人平常就以粗茶淡飯裹腹,否則他們到哪裡都活不下去。而談到法國人,他們在英國人心目中的印象是好色、下流、沒禮貌。英語詞彙中有所謂「French kiss」,偷工減料的料理也加上French來形容「肉切得很薄」。大約在十八世紀,法國人習慣和別人碰面時不告而別,因此英語中有所謂「French leave」,表示「擅自離席」。同樣的,法語中也有「英國式離席」的說法,雙方各執一詞。
英語中還有很多取笑荷蘭人(Dutch)的慣用語。在歐洲,荷蘭人等於是小氣的代名詞。由於土地狹小、缺乏資源,荷蘭人的生活智慧是奉行節約;傳說荷蘭人總喜歡把宴客時間訂在晚餐後,招待的餐點僅是咖啡和三明治。所謂「Dutch treat」、「go Dutch」都是指各付各的,「Dutch auction」則是削價競標、低價得標,「Dutch metal」比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go in Dutch」是說出盡洋相。
英國人對荷蘭人沒有好感,是從十七世紀大航海時代開始。當時英國人就極端仇視荷蘭艦隊、商船,因此對荷蘭人惡言相向,盡找些輕蔑的詞語來發洩。此外,英國人也對波蘭人懷有敵意,提及波蘭就代表不乾不淨、糊里糊塗。
在歷史陰影的籠罩下,英國人對俄國人、德國人都懷有病態的厭惡感。例如英文中有Russophobia(或Russophobe)、Germanophobe,分別是指「俄國恐懼症」、「德國恐懼症」。對英國人來說,愛爾蘭人脾氣暴躁,因此「get one掇 Irish up」是形容大動肝火。然而愛爾蘭人本來就敵視英國人,當然容易對他們動怒。
「民族問題」與「民族歧視」等問題非常微妙而棘手。因為文化背景使然,我們會在無意間引發這些問題,是不爭的事實。然而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我們應該正視民族之間「厭惡」、「差異」的原因。例如引起對方不愉快時,必須禮貌而真誠地解釋、道歉。如此一來,應該也能公平地審視政治、歷史的背景,而民族間的相互理解才能由此產生。
英國詩人吉普林(Rudyard Kipling, 1865-1936)之〈東方與西方的敘事詩〉的開場白是這樣的:
東方是東方,西方是西方,雙方絕不會相逢吧。
這段詩句相當聞名,經常被引用為東、西方永遠無法互相理解的例證。不過,這首詩還有接下來這段文字:
啊!東方是東方,西方是西方,雙方絕不會相逢吧。
直到那一刻來臨,當土地與天空並立在上帝大審判的座壇之前。
然而,東方、西方、界線、人種、出身都不復存在--
當兩個強大的人類由大地盡頭而來,迎面相對的時候。
由此,我們聽到了東方與西方終能互相瞭解的微弱呼聲。民族問題的潘朵拉盒子雖已被打開,但在盒子的一角,畢竟還是存在著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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