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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3
達官特權和市井小民就連在股市交易也有一道階級鴻溝，侯特金打破這道鴻溝。如今股市淘金已經成為全民運動，只要有電腦，任何人都可以加入。
1998 年 9 月，百老匯街 50 號的一個辦公室內，一位輕聲細語的禿髮中年男子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股票報價。巧得是，距離這個辦公室數呎之遙，正是 1792 年成立的紐約證券交易所。當時有幾位碼頭混混規避不得公開銷售股票的禁令，創辦這家私人公司。
這名男子一年前才失掉賓西法尼亞州郊區管制員的工作，想二度就業卻不成，因此靠著網路買賣股票謀生。他的目標：每天賺 1,000 美元。隔壁一排穿著 T 恤的 X 世代投資人，一個早上就可以賺進 10 萬美元，1,000 美元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他在百老匯交易公司（BroadwayTrading）下單，像百老匯這種電子券商有數十家之多。侯特金和他那幫小額委託撮合系統土匪敲開市場大門後，任何人只要一台數據機就可以進入市場，這些電子券商也應運而生。
樓上的小會議室擠滿五十位對未來充滿希望的人。他們來自不同地方，為了溫飽，幾乎什麼工作都做過，如今夢想在華爾街最厲害、最聰明的人面前討一點便宜。他們每個人為了當小額委託撮合系統土匪，入門課程的費用高達 1,500 美元。
百老匯交易公司曾經教導新手，在美國證券交易所（American Stock Exchange）下單。因此，他們宣稱可以教會任何人靠買賣股票賺錢，似乎不是誇口。許多人都很相信他們。
這家公司以前是免費提供這項課程，後來粥少僧多，才改為收費制。公司創辦人富萊佛提格（Marc Friedfertig）和威斯特（George West）寫過一本暢銷書，就是以這項課程為主題。其他公司提供類似的入門課程，索費是百老匯的三倍。換句話說，參加百老匯入門課程的投資人賺到了。
富萊佛提格的看法是，與其說這是公司營收的來源，不如說是確認來上課的人的確有心想學。百老匯公司真正的營收來源是，學員畢業後，在公司下單時每股必須繳納兩分美元的手續費。比起賠錢的投資人，賺錢的投資人交易更頻繁，也更久。但是以此賺錢，態度必須很認真，因此，篩檢學員認真的程度有其必要。
這期學員包括一位來自長島的護士，她以前依賴專業人士為她操盤，結果贏少輸多。後來痛定思痛才自己下單。她讀過許多有關金融市場的書籍，在網路券商開戶後，開始「波段操作」（position-trade），每隔幾天才進出一次。她的績效非常好，現在想辭掉白天的正職工作，當個專業投資人。「我有耐心，」她說，「我可以整天坐在電腦前面。」
吉姆曾經是東方航空公司（Eastern Airlines）的飛行員，但是公司破產，他也丟了差事。他在一家台灣人開的空運公司找到新工作，必須經常往返太平洋。他喝著亞利桑那綠茶，領口敞開的襯衫裡露出金項鍊，吉姆說，純粹是為了退休後想有點事情做才來百老匯，他希望很快就能退休。他沒有班的時候到百老匯波卡雷頓（Boca Raton）分公司，賺了點小錢。他打算未來全職從事交易。
貝蒂來自邁阿密，是一位移民律師；她男友大衛是當地公寓經理。他們希望上過課後能夠提升自己的投資技巧。
他們幾個月前進入市場，當時貝蒂繼承一筆財產。她和大衛一起投資， 1998 年 6 月進場買了一些股票，當時道瓊 30 種工業股價指數創下歷史最高點。
他們在高檔進場，因此道瓊指數下跌時損失不少錢。雖然出師不利，貝蒂還是希望成為專業投資人，因為律師的工作既沒有創造性，也很耗時間，往往被客戶的需求及出庭的時間表綁得死死的。相對來說，買賣股票比較自由，尤其是網路下單。「你可以自己決定今天放假一天，」她說，眼裡充滿期待。大衛和她可以搭配得天衣無縫，她說，因為大衛比較懂金融市場。事實上，他有時候早上五點鐘就起床，盯著國家廣播公司商業台（CNBC），一看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吉拉多（Geraldo）脫口秀為止。
亞瑟是保險公司業務員。他說，他靠股票賺了不少錢，但是全部都吐回去了。他來此是要學會贏家的策略。這個要求似乎很難。亞瑟在入門課程課堂上和老師的一番對話，顯示他對金融市場還很天真。
當講師說到，買的人比賣的人多的時候，股價上漲；賣的人比買的人多的時候，股價下跌時。亞瑟額頭上立刻冒出很深的抬頭紋，他慢慢舉起手。
「你是說這只是買家和賣家之間的一場遊戲？」他有點結巴。
「沒錯。這只是一場遊戲，」講師脫口而出。
「但是報紙上不是常有，由於日本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柯林頓總統說了什麼話，市場才隨之起舞的嗎？難道這些都不是真的？」亞瑟沮喪地說，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彷彿在百貨公司看到聖誕老公公脫下假鬍子的小孩子。
講師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亞瑟，然後聳了聳肩。
不是所有學員都如此狀況外。史考特是個大塊頭，穿著白色高爾夫球線衫，原本在新澤西州一家證券公司擔任交易員，最近才辭職。史考特的哥哥是美國證券交易所的選擇權專家，百老匯交易公司的總裁曾經在他那裡操作選擇權。史考特就是憑著這層淵源，才發現玩股票的新方法。他上一個工作除了薪水外，還有相當於他交易獲利一半的紅利，不過，1990 年代是美國股市的大多頭市場，他這點待遇算不了什麼。但是透過網路下單，潛在的財富就相當可觀了。史考特對未來抱持審慎樂觀的態度。「我和富萊佛提格談過，他告訴我，專業交易員的表現，通常比不上背景和金融市場無關的人。」原因似乎是，專業交易員總以為自己很懂市場，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金融市場千變萬化，許多古早時代的原則早就不再適用了。不願不恥下問、虛心求教的專家，還食古不化、不肯學習新知的專家，遲早會被市場淘汰。
尤其隔壁桌子是米爾曼（Serge Milman）這種新世代玩家，他趴在鍵盤上，像還在母體內的嬰兒，兩條腿則放在一只藍色塑膠牛奶箱上，黃色的隨身聽把震耳欲聾的音樂灌進他的耳朵。米爾曼曾在 1998 年 4 月榮登《富比世》雜誌的封面，成為新一代市場悍將的代表人物。米爾曼 1978 年和父母從俄羅斯移民到美國，當時他只有 5 歲，他 1995 年從紐約大學畢業，主修電腦及財務。
米爾曼一心一意想當交易員，但是紐約各大銀行及經紀商都沒有錄用他。也許負責面試的主管都看得出來，米勒曼其實只想打電動玩具。
米爾曼是打電動玩具長大的。甚至現在他不交易的時候，都會上網找一些新奇好玩的遊戲。他走進百老匯交易公司，居然發現玩電動玩具也可以賺錢，讓他覺得酷斃了！
每天從早上 9 點半到下午 4 點，米爾曼都在百老匯街五十號，面前一台電腦螢幕，希望在店頭市場找到發財的機會。螢幕上的買賣報價一閃一滅，他會點一點出價買進的符號，接受別人的出價賣出。幾秒鐘後再反向操作，每次買賣數十萬股，但是除了螢幕上隨時跳動的股價外，他對這些公司一無所知。他不會研究這些公司的產業背景，也不關心這些公司的前景。他只在乎股價的跳動。只要進價和出價相差 3/8 美元，就有錢賺。收盤的時候，他通常不會持有任何股票。波卡雷頓分公司經理諾亞說：「就像玩任天堂（Nintendo）遊戲機，」他來紐約參加入門課程。諾亞宣稱，他協助訓練米爾曼，不過，米爾曼其實不需要太多協助。米爾曼在鍵盤上的功力及他在螢幕前專心的程度，根本就是天生好手。諾亞則不然。
要讓諾亞變成交易員，得花很大的力氣。他曾經是小聯盟的職業棒球員，一度放下球棒及手套，過著悠閒的日子，沒事就釣魚、攝影、在佛羅里達州閒逛，後來早上慢跑時遇到富萊佛雷格，兩人結為好友。富萊佛雷格告訴諾亞，如何以小蝦米對抗華爾街的大鯨魚，還能賺錢，諾亞躍躍欲試。開始買賣股票一陣子後，讓他更開竅了。他終於了解，為什麼他一直打不進大聯盟。「每年春訓時，我總是最後才被選上，」他說，「雖然我還是入選。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了。我缺乏專注及紀律。」他開始交易後，這些問題再度浮現。諾亞經常不專心，他喜歡離開電腦螢幕去上廁所或者喝咖啡，可能錯失賺錢的機會。
富萊佛提格很失望，他真的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夠賺錢。有一天，諾亞又露出不專心的表情，在椅子上伸懶腰，兩旁的交易員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富萊佛提格乾脆用鍊子把他綁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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