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自覺(CG0059)──太極導引陸上游泳

類別： 保健‧養生‧美容>生活事典
叢書系列：生活事典
作者：張良維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1月17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菊8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330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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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身體自覺】──還原身體的真相

身體全然放鬆之後，在意識層次上，身體就會還原為地、水、火、風四大原相。所謂還原，當然不是實體外形的還原，而是在意識上化為虛無；也就是「無眼耳鼻舌身意，無受想行識」的狀態。我在自己的身體經驗中有很多實際的體會，因此可以確認「心經」所描述的，字字都是身體真相。一般人若連最粗淺的體會都沒嘗過，這些文字讀起來當然覺得玄之又玄。

太極導引的所有動作都要求全身放鬆，因為鬆才能靜、才能深。但是很多朋友反應說，放鬆好難；或者，很多人自以為已經放鬆，其實全身都還緊繃著。有一次，我在課堂中指點一個學員背後三處說：「你看你這些地方都還是僵的。」他問：「怎麼辦？」我說：「放鬆呀！」他答道：「可是我已經放鬆啦！」如果他自以為放鬆的狀態還不是鬆？那麼，什麼才是鬆？這完全不能用言語傳達，他得在自己的身上找尋。經過一段時日，這位學員對於如何操作「放鬆」的身體狀態，才有比較明確的體會。後來，我們同行赴印度途中，一天晚上臨時起意去盪龍船。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臟有問題，等到龍船越盪越高，同行的人都樂瘋了，他的心臟開始不舒服；先還忍耐，兩手緊抓著扶桿，可是急速起落的加速度快到讓他幾近休克。等到大家察覺不對勁，龍船又停不下來；我一邊作勢要求停止，一邊引導他放鬆。結果還沒等龍船停下來，他就說他好了，沒問題。

事後聽他描述，他說人在那種緊張的狀態下，全身繃緊了去對抗速度，因此全身僵硬；恐懼與心臟的不適都非常強烈。可是身體會自己找出路；當身體在關鍵時刻拿回主導權，閉上肉眼，塞其兌，全身放鬆，緊張跟恐懼的心理也同時放掉了。很奇妙，身體彷彿不見，化成風，與速度融合為一，只覺得渾身輕靈，風很涼。他說，「凌虛御風，飄飄而羽化登仙」一定就是那種狀態。他問我，那是不是就是身體還原的虛無狀態？我笑而不答。

我之所以不直接回答，是因為每一個人的身體條件不同，所有的體驗都可能出現個別差異。他以這種方式體驗到放鬆的狀態，對他日後的身體學習也許大有助益；但如果執意以為放鬆與虛無就是那種感覺，也可能被這種感覺所困，從此停滯在此，不再進步。身體的空間還很大，所謂法無定法、鬆無止境，誰也不能確指自己的體會就是全貌。就像我雖然努力闡述我的體會，但我也不斷提醒大家要得魚忘筌，用自己的身體去經歷，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描述就是真理。語言文字都有侷限，不可能百分之百精確；我只是指出我自己所體會的方向道路，能不能成就，還得大家各憑資質本事，親自走一趟，才能掌握身體學習的要領。身體的學習跟我們過去在學校的學習方式是截然不同的，高談闊論全然無益。我時常跟學生說，大家不是來跟我學習，而是來跟我一起經歷。每個人都要用身體來經歷身體在運動過程中的種種變化，這樣的經歷才有價值，也才真正是自己的。我在教學過程中，很多身體現象避而不談，就是要把這個「機」留給學員自己去經歷，去體會。大家傻傻跟著我依樣畫葫蘆，看我怎樣把身體的空間拓開，再各各回到自己的身體去尋找，這樣，身體的空間才會出來。

如果放鬆是身體還原為虛無狀態的前期練習，透過身體學習是最有效率的法門。導引動作旨在啟發身體靈覺力，觸動深層的靈性復興。所謂的「指導靈」，不是外在的另一個生命體，而是內在靈性的甦醒，那是一種超越性的高層意識，昇華在肉身結構、理性意識之上的正向生命純粹性。別以為這是難以企及的目標，對初學者而言，學會全然放鬆，這個目標就清晰可見了。

身體的鬆，是在意識上完全放掉對身體的執著，讓身體虛無化。然而這虛無即是指「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的身體空間。那是經過長時間的身體開發而產生的身體靈活度；也因為靈活，而有更大的迴旋空間。這跟西方虛無主義的內涵截然不同。把這種身體虛無的體驗用在處事做人，效應是相同的。人與人之間、人與事之間的虛無，就是放掉執著、摒棄成見，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退」與「忍」就是人際的虛無，讓彼此保持無限的空間，可想這會產生多大的可能性。

身體虛無的第一個過程就是消除疼痛。深層的肢體運動可以與疼痛直接對話；氣血循環，自然使僵硬潰散、疼痛消失，身體也才能被遺忘而進入隨機應變的自由狀態，成為恍恍惚惚、若有若無、或冷或熱的一團氣。然而我們說身體虛無，地水火風只是四肢百骸的原相，但凡所有相，都是暫時存在的虛相；身體最後的真相，只有化生萬物、構成宇宙而循環不息的「自性」；也就是整部《金剛經》反復宣示的「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如「金剛」一般穩定純粹的「道體」。

身體從放鬆到虛無的過程中，肢體會進入純粹的呼吸狀態，動作則是身體自發的旋轉、延伸、開闔、絞轉；那是無形無相，動如風、升如火、落如水、形如泥；然後，心靈完全靜下來，進入一個空的境界，那就是無煩惱、無邏輯的極樂世界。那個幸福的時刻雖然短暫，但印象鮮明；當我們回到現實生活，即可清明察覺其中的無明纏擾，幫助我們超越現實。那是因為被一個覺性的彼岸世界教化過，而將力量帶回現實世界，所以對此岸現實世界種種幻滅、困惑、苦難能出入自在。此岸彼岸皆在我身，當一念澄明，拋掉智與識的執著，空性出現，我身即彼岸。經過這種心靈昇華的途徑，然後能以無為之情，行有為之事。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最終的目的，還是以有練無、以無練有，不必離群索居，就在十字街頭證道。

在自己的身體中尋找到達彼岸的船筏，這個過程是極為真實的。佛陀說法，以八萬四千法門指引根性不同的有情眾生，而我認為身體是老少咸宜、智愚賢不肖皆適用的蹊徑。有時候我會在課堂上引導學員在動作中，用「像發高燒燒到四十度時全身無力」的狀態體驗放鬆。發高燒的時候，等於是身體用強烈手段拿回掌控權；他要休息要放鬆，由不得你再把他作牛作馬的使喚。全身軟綿綿、完全不使力，是以身體意識主導身體，身體的靈覺力才有可能甦醒過來。所以，身體的靈覺力與大腦的感知力是互相抵觸的。大腦越沈靜，身體的靈覺力越敏銳。過去我們對身體的認知太過理性，對身體的了解，只是眼、耳、鼻、舌、身、意等感知範圍的物理性結構，身體的靈覺力當然很遲鈍。把大腦放空，並不是把理性判斷的能力拿掉，而是把過去長久累積的成見放開；所謂成見，就是我們心中自以為是的理所當然。讓身體在意識上還原到地、水、火、風四大原性，那是渾然的、沒有被任何定義定義過的本然面貌，充滿創造性與可能性，也就是生命初始狀態的「元」。根據「西藏度亡經」記載，人在死亡之時，四大消散，身體還原，身心靈覺力是生命週期中最敏銳的時刻。可是那個時刻稍縱即逝，如非大修行人，很難掌握。我們學導引，就是希望能藉著身體修煉，在此岸與彼岸之間無入不自得，在有生之年保持清醒的覺知。

身體的靈覺力是每一個人的天生本能，人心中就是因為有執著、有罣礙，才會出現招惹塵埃的明鏡台。身心若無物，何來寶鏡惹塵埃？但我輩眾生資質平庸，只有老老實實從身體學習，先盡到時時勤拂拭的本分。否則真只有累世沈淪，渾渾噩噩作酒囊飯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