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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 3
葛拉斯的作品，從語言上來說，即使是對於那些以德語作為母語的人也是很難讀懂的，不僅遣詞造句獨具一格，而且往往是一個句子套著一個句子，在《我的世紀》裏有些篇章甚至全章就是一個從頭到尾的連環套句，為了區別不同人物的身分和突出不同的時期，作者刻意選擇了許多有時代特徵的辭彙和符合人物特點的語言，有些篇章則全部使用方言，個別單詞即使是在辭彙最全的德語詞典裏也查不到，幸好有作者本人的權威解釋，否則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讀過葛拉斯德文原著的人，可能都會注意到，他許多作品的第一句話往往看似簡單但卻很難翻譯，有幾部作品甚至可以把這一句話當成是全書中提綱挈領的句子，據葛拉斯的學術顧問諾伊豪斯教授介紹，葛拉斯幾乎總是在整個作品完成之後才決定這部作品的第一句話。《我的世紀》的第一句話的德文是「Ich, ausgetauscht gegen mich, bin Jahr fuer Jahr dabeigewesen」。在哥廷根的翻譯研討會上，譯者們首先就問到這句話，在聽了作者的詳細解釋之後，大家相互介紹了擬用各自的母語翻譯表達的方式。筆者經過反覆推敲，在多種表達方式中間選擇了現在的譯法，老實說，筆者對這樣翻譯並不滿意，但在交稿之前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譯法。筆者敬請讀者提供更好的譯法，以便將來再版時修訂，在此預先表示感謝。
在埋頭翻譯期間，筆者很高興地在 1999 年 9 月 30 日 14 點左右從曾經多年照管葛拉斯作品外國版權的德國友人哈特博士（Petra Hardt）打來的電話獲悉，瑞典科學院在一個小時之前宣布將本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德國作家鈞特．葛拉斯。頒獎的理由是，葛拉斯「在語言和道德受到破壞的幾十年」之後，為德國文學帶來了新的開始，他在「清醒的黑暗的虛構故事中展示了歷史遺忘的一面」，他的《鐵皮鼓》是二次大戰之後世界文學最重要的作品之一。瑞典科學院還稱他的新作《我的世紀》是「按時間順序伴隨 20 世紀的注釋，並且對使人愚昧的狂熱顯示了一種獨特的洞察力」。瑞典科學院每年通常都是在 10 月 10 日左右宣布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這一年卻提前到了 9 月底。對此，瑞典科學院常務秘書Horace Engdahl先生說：「我們這一次很容易就作出了決定。」瑞典的評論家們強調指出，經過調整的評委會恰恰十分讚賞葛拉斯「在德國戰後歷史不同時期不屈不撓的、時而也不受歡迎的政治熱情」。得知這一消息，筆者當然非常興奮非常高興，但是絲毫也不感到意外，作為長期從事德國當代文學翻譯、介紹和研究的專業人員，葛拉斯這位戰後德語文學最重要的代表， 20 多年來一直是諾貝爾文學獎評選名單上的熱門人選，而作為葛拉斯部分中文譯本的譯者，筆者早就期待著這一天，並且確信肯定會有這一天。筆者立刻給 STEIDL 出版社發去了賀信，同時給海峽兩岸出版或即將出版葛拉斯中文譯本的灕江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春風文藝出版社以及臺灣的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發電或發函，當晚又給葛拉斯本人寫了一封信表示衷心的祝賀，並且吐露了我們幾位來自不同國家的譯者在哥廷根背著葛拉斯私下押的一個寶：《我的世紀》的作者獲得本世紀最後一個諾貝爾文學獎。在 20 世紀即將結束的時候，這位在 40 年前以《鐵皮鼓》一舉成名現在又以《我的世紀》引起轟動的德國作家，終於如願以償。他在得知獲獎之後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我感到高興和自豪。我不禁問自己，海因里希（即 1972 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海因里希．伯爾）會怎麼說。我覺得他一定會表示同意。我一直在努力繼承他的傳統。」有趣的是，當年伯爾在得知獲獎時曾經驚訝地問道：「為什麼得獎的不是鈞特．葛拉斯？」葛拉斯還幽默地說：「這個獎對於我是一種很大的補償。作為20 世紀最後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我是文學的尾燈，我願意做這盞尾燈，同時感到很榮幸。」葛拉斯決定將大約折合 100 萬美元的獎金注入他的三個基金會，用於獎掖青年德語作家和幫助貧困的兒童。
在葛拉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筆者又在 1999 年 10 月 16 日葛拉斯 72 歲的生日活動上見到了他。德國金屬工業工會、胡滕貝格圖書協會以及 STEIDL 出版社早在幾個月之前就決定聯合為葛拉斯舉辦一個生日晚會，同時也為葛拉斯《我的世紀》繪畫展揭幕。其間，葛拉斯獲得了本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因此這一生日晚會自然而然地成為一項頗為德國文學界關注的活動。筆者十分榮幸地受到了主辦單位的邀請。這天晚上 8 點，在法蘭克福的德國金屬工業工會大樓入口處大廳迴廊的四壁上，掛著葛拉斯為《我的世紀》繪製的 100 幅水彩畫，大約三百多名客人參加了這一活動。在主辦單位負責人講話之後，葛拉斯朗讀了《我的世紀》的 1959 年這一章節， 40 年前的 10 月，葛拉斯的處女作《鐵皮鼓》在法蘭克福書展上大獲成功，他與妻子欣喜若狂，翩翩起舞。作家對獲得多年期盼的諾貝爾文學獎的欣喜之情盡在不言之中。年逾花甲的老作家表示，他將繼續寫作， 80 歲才退休。按照葛拉斯的意願，這個生日晚會力求簡單，成為一個「公共食堂式的慶典」，主辦者向客人們提供了幾種三明治和幾種普通的酒水飲料，小樂隊奏樂助興。著名鑼鼓演奏家索默爾（Gunter Sommer）根據《鐵皮鼓》一書創作演出了充滿激情和歡樂的鑼鼓，葛拉斯登臺朗讀了幾段詩文，索默爾分別用鑼鼓和口技伴奏，將慶祝活動推向了最高潮。在記者採訪、友人祝賀的人群中，筆者終於找到機會親口向葛拉斯表示生日和獲獎的雙重祝賀，並且表達了許多中國的文化機構和臺灣地區的出版社邀請葛拉斯在適當的時候訪問中國和臺灣的意願。葛拉斯表示感謝並且很願意在時隔二十多年後再度訪華。生日晚會上，筆者和葛拉斯夫人、葛拉斯作品丹麥文譯者奧爾加德教授夫婦以及德國幾家出版葛拉斯作品的出版社負責人坐在一起，大家都向葛拉斯夫人敬酒表示祝賀，同時也紛紛互相碰杯分享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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