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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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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等待
新郎
池塘
好兵
戰廢品
自由生活
哈金四書:新郎、好兵、池塘、瘋狂
落地
南京安魂曲
背叛指南

譯 者 作 品

光天化日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假面的告白
巴奈回家:凱道.二二八公園的二六四四天
牛仔很忙:歐.亨利短篇小說精選(精裝版)
托爾斯泰傳
金月蓮


光天化日(AA0061)──鄉村的故事
Under the Red Flag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哈金
       Ha Jin
譯者:王瑞芸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1月15日
定價:200 元
售價:15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32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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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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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漢

這個春節郝男特別開心,因為一星期前他和宋燕訂了婚。她是旗桿村最漂亮的姑娘,個子高,又有文化,照規矩,聘禮要花去郝家一大筆錢:8 條綢被,4 對繡花枕套,10 件外套,5 米呢料子,6 雙皮鞋,4 打尼龍襪,一塊手錶,兩只水瓶,一架縫紉機,一輛自行車,一對木櫥。可郝家還是對訂的這門親挺滿意,因為宋家在他們村裡是殷實人家,宋燕又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婚禮定在明年中秋。雖然郝家在請過訂婚酒後手頭沒什麼錢了,但他們並不擔心,因為家裡有兩個待嫁的女兒,他們至少可以嫁出去一個,收回錢來給郝男辦婚事。

這天是大年初三,郝男和四個小夥子在村民兵連部值勤。由於村裡的大連知青都回城過年了,就靠村裡自己的年輕人值班。這是個一天能掙十分工的好機會,所以沒人抱怨。再說,這事輕鬆得很,值 8 小時班什麼也不用做,他們只要待在辦公室裡,再就是到村裡轉上一圈就成。

外面,稀疏的雪花像鵝毛,圍著懸掛在各家門口的紅燈籠打著旋,空氣中飄著火藥和線香的味道。這裡那裡有些爆竹聲夾雜在高音喇叭播送出的京劇唱腔裡。在民兵值班室內,五個年輕人雖然有足夠的苞米酒,炒葵花籽和糖果消磨時間,可他們都有些兒膩了。他們一直在打牌,玩的是打娘娘,劉大衡和穆兵不想再打牌,想下棋,但另外幾個不放他們走,如果他們一走只剩三人,牌就不好玩了,他們要每回抓兩個娘,貢兩個皇帝。

門慢慢地開了,他們有幾分驚訝地看到尚柱的光頭出現了,接著,他小小的身子和羅圈腿也進了屋。「好啊,尚王——尚叔,」郝男說著,尷尬地笑笑,露出了他的犬牙。

尚柱沒回答,盯了郝男一眼,郝男剛才差點叫出他的綽號「尚王八」。人們給他起這個綽號是因為他的老婆淑玲常跟人通姦。人都說她是狐狸精變的,老要去勾引男人。人們還覺得尚柱已經上了 50 歲,年齡比他老婆大了一倍,肯定在床上沒能耐,至少他已經沒精子了,不然淑玲會給他生個孩子的。

尚柱抓著他的氈帽,看上去醉醺醺的,鼓鼓的眼睛裡布著血絲。「尚叔,」王明叫他,「坐吧。」

尚柱一言不發,坐了下來。把他的胳膊肘撐在桌上。

他們正好缺一個人來打百分,「跟我們打牌吧?」郝男問。

「我不打牌,小子們,」尚柱說。「給我點兒東西喝。」

楊衛給他倒了一茶缸苞米酒。「給你。」他說著朝另外幾個人眨了眨眼睛。

「好,要的就是這個。」尚柱把茶缸舉到唇邊,幾乎一口就喝乾了。「我今天晚上來有正事找你們。」

「什麼事?」大衡問。

「我請你們去操我老婆,」尚柱一本正經地說。

所有的年輕人都楞了,屋裡突然靜了下來,煤爐裡發出了嗶剝聲。他們互相看看,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開玩笑呢,尚叔。」過了一會兒,大衡說。

「我是說正經的。她一天到晚都想騷,我要你們今晚去給她弄個夠。」怒火在尚柱的眼裡燃燒著。

沉默再次籠罩了室內。

「不敢來,嗯?」尚柱問,他稀疏的眉毛擰了起來,笑意弄皺了他扁扁的臉。

「敢,我們當然敢,誰不敢?」王明說,他是民兵班長。

「嘿,有時天上真能掉下餡餅來。」穆兵像是對自己說道。

「不,咱們不該去,」郝男打斷他們,掃了一眼其他人,細細的眼睛閃出光來。他轉身對尚柱說,「幹你老婆倒沒什麼,尚叔,可這對我們可挺冒險哪。」他又轉向其他人問,「記得去年夏天在磚窯上的事兒嗎?你們這些傢伙不想惹那樣的禍吧,是不是?」

他的話一下子讓熱起來的氣氛降了溫。好一會兒,甚至班長王明和最年長的劉大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每個人都不作聲。郝男提到的案子是一個妓女被一群磚窯的工人弄死了的事。

雖然賣淫在新社會是禁止的,但總還是有些女人會偷偷地賣。那個女人就是這樣,每月去一趟磚窯,向每位客人收五塊錢。這個價挺高。相當於一個磚窯工人兩天的工資。這就是為什麼那些人不肯輕易放過她。他們給她付了錢,就強迫她一刻不停地做,按計劃,他們整整弄了她一夜,甚至她暈過去以後,他們還繼續騎到她身上去。第二天,她就死了。結果,警察把那些男人抓了起來,後來他們中間有三個人被判徒刑。

「郝男說得對,我覺得我們不該去。」楊衛終於說。

「你們不是男子漢,」尚柱撇著嘴唇譏笑道,摸了摸他沒鬍子的下巴。「我請你們這幫小夥子去享受我老婆,一個子兒都不要,可你們沒人敢去,膽小鬼!」

「尚叔,假如你真要我們去,你得寫個契。」大衡說。

「可我不識字呀。」

「好主意,這我們能幫你。」王明說。

「成,你們寫,我摁上手印就是了。」

王明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支筆和一張紙,坐下來開始寫契。

郝男對這事感到不安,一個做丈夫的怎麼會請別的男人去睡自己老婆呢?他自問。我才不會呢,絕對不會。淑玲肯定最近又跟人做下了事,讓尚王八抓著了。他們今天準是在家已經大鬧了一場。

尚柱不出聲地吸著煙袋。穆兵坐在一邊把撲克牌收進盒子裡。

「瞧,」王明說,拿著紙走過來,「仔細聽著,尚叔,」他大聲讀起來,眉毛抖得像一對蛾子的翅膀:

大年初三,我,尚柱,來民兵值班室,請 5 位民兵——郝男,劉大衡,楊衛,穆兵,王明——跟我老婆牛淑玲睡覺。做這事是我想給她一個教訓,讓她別再勾引別的男人,以後做個規矩女人。假如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傷著了她,這些年輕人不用負責,我,尚柱,她男人承擔一切後果。
立契人 尚柱

楊衛把印泥放在桌上。「尚叔,你同意的話就摁個手印。」
「行。」尚柱把他那個有灰指甲的大拇指在印泥上按了按,舉起來吹了吹,在他的名字下蓋上了一塊紅斑。他在棉褲腿上擦了擦手上殘留的印泥。褲子雖是黑色的,但已經被袖跡污得發亮。他轉過身擤了擤鼻子,灰土地上留下了兩條鼻涕。

「好,咱們走。」王明向其他人示意說,好像他們要去捉野狗一樣,那是他們在夜巡時常做的事。

郝男對這張寫下的契約很不高興,因為王明這狗娘養的,把郝男的名字放第一,自己的名字放最後,倒好像是郝男領頭要幹這事的。至少從紙上看是這樣,他只不過是個小兵,王明才是班長。

雪停了,西北風一陣陣颳著,如果他們不是已經喝下去好些白酒的話,真會凍透的。他們每人拿著一個長手電,電筒的光柱刺進黑暗,照上了樹梢,驚飛了正在棲息的鳥。他們急著想趕到尚柱家,抓住那個放蕩的女人,在她身上翻江倒海一番。他們喜不自禁地唱起了歌,唱的是,〈我是一個兵〉,〈再見吧,媽媽〉,〈大海航行靠舵手〉,〈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遠處聽不到聲的爆竹在望海村的上空開放著,白色的山巒和田野顯得比在白天更空蕩,一鉤新月在雲朵和幾點寒星中慢慢移動著。除了這些男人嘶啞的叫聲,夜顯得又清爽又安靜。

郝男跟著別人,也在唱。他禁不住地想知道摟著個女人並把她壓在身體下面是一種什麼滋味?他想到了村裡的姑娘們,還想到了宋燕。雖然他們已經訂了婚,可他從來沒碰過她?甚至連她的手都沒摸過,這可是個學會如何擺弄女人的好機會啊。

他們進了尚柱家院子,一條黑影在灑著月光的地面上晃動,嚇了走在前面的王明和大衡一跳。接著一條狼狗衝他們吠叫起來。「住口!」尚柱喊道,「你這畜生連主人都不認了,給我閉嘴!」

狗往草堆跑過去,躲閃著緊跟著它的手電光柱。院子裡空空的,一根繩子上晾著一串五顏六色的衣物,凍得硬硬地閃著光,在風裡搖晃著,像被孩子們繫住了的一串風箏。王明在一件粉紅的襯衣上拍了拍,那顯然是淑玲的衣服。他說,「味道真好聞,上面怎麼不見紅呢,老尚?她還年輕,還沒閉經呢,是吧?」

大家嘩地笑起來。

尚柱家石砌的小房是草頂的。他們進去後,把兩支步槍放到門後。炕桌上燃著一盞油燈,但屋裡沒人。沒見到女人,小夥子們咒罵起來,說他們上當了。尚柱在屋裡到處找,但找不到他老婆的影子。「淑——玲——」他朝外喊,只有嗚嗚的風聲回應他。

「老尚,這是怎麼回事?」大衡問,「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我想讓你們來幹我老婆。」

「可她在哪兒?」王明問。

「我不知道,你們先等著,我想她一會兒就回來。」

尚柱的眼裡充滿了怒火,顯然,他也想不到會在家裡撲個空。他從廚房拿出來一大缽紅燒肉,一大盤燉蘿蔔,擱在炕桌上。他們都上了炕。開始吃菜,喝著他們帶來的苞米酒。

「這太涼了。」楊衛說的是菜。

「是,」王明說,「給我們來點熱的,老尚,我們還要幹活兒呢。」

「你得好好招待我們,」穆兵說,「不然我們今晚就不走了,這兒現在就是我們的家。」

「行啊,行啊,你們小夥兒家別撒歡,我去給你們做個湯來,做個好湯。」

尚柱和大衡到廚房去了,點爐灶,切酸菜和肥肉。在村裡,大衡會做菜是有名的,他很自然地就去幫忙了。

「別小氣,放點蝦米進去,」楊衛對廚房裡的人喊。

「行,會放的。」尚柱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