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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取的孩子(AA0070)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大江健三郎
譯者:劉慕沙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04月29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36頁
ISBN:9571336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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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恐怖行動與痛風

1
古義人把十五年來隔個幾年就會出現的足部不便,對外宣稱是痛風。事實上,近四十歲起,他的尿酸值便偏高,曾引發過痛風。之後,他規律服用抑制尿酸的藥,維持不超過六到七的數值。縱使這樣,每隔四、五年,大家又會看見古義人彷彿拄拐杖拖拉著左腳行走的模樣。媒體或友人問起,他還是歸給痛風,這個答案倒是比他預期的還要容易被接受。

其實,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的「痛風」,都不是尿酸積存這種內科性的原由。隔段時間就會出現的三名漢子,頭一回陰錯陽差撲了空,第二次以後,總是以熟練的手法抓住古義人,無視於他的掙扎抵抗,脫下他左腳鞋子,為期下手準確,連襪子也剝了下來,然後對準赤裸的大拇趾第二關節砸下生鏽的小鐵球。因著這個外科手術式的處置,「痛風」於焉發作。

由於前後三次這種處置,古義人左腳拇趾的第一、第二關節已破碎變形,終至無法穿市售皮鞋。而經濟成長期的暴飲暴食使痛風病患快速增加,皮鞋業者開始製造特殊形狀的鞋子,古義人只說因痛風導致骨骼異常,鞋店馬上聽懂並不疑有它。

千知道腳趾變形的原因,古義人卻沒有告訴她和其他家人造成這種事故的背景。古義人於國外得知吾良遭襲,儘管報導說是黑道幹的,他仍被一股無以宣洩的憤懣衝擊,只覺原本以他為襲擊對象的一種定期暴力,這回竟然卯上吾良了。弄清楚並非那麼回事後,古義人反倒深感安慰,儘管這與他對吾良遭受黑道恐怖行動所感到的憤怒有所矛盾。

何以古義人不向警方舉發不只一次使他「痛風發作」的那干暴徒?第一次遭施暴,古義人就已猜到他們的動機以及來自何方。他決定不讓事端表面化。當時,他們的手法如此之原始,若非自己這隻腳是被殘害的對象,他根本認為整個襲擊行動是場兒戲,也沒料到還會重複再三。然而,那夥人具有一股奇特的頑強,對自己的作為有著幾近純樸的自信。襲擊重複三次,導致古義人的左腳骨骼潰不成形,為避免在泳池引人注目,連他人生唯一樂趣的游泳也幾乎考慮要放棄。

那干人初次現身,想必其提示是得自古義人真正的痛風。並且可以確定下手的直接動機,應是古義人個把月前發表的一個中篇。那是描寫敗戰那年夏天、父親不尋常死亡的一部小說,綜合了兒子 = 古義人所見,以及母親對這個扭曲事件的批判。

整個夏季,古義人待在北輕井澤山莊埋頭創作。當後半部小說觸礁,為克服難關焦頭爛額之際,偶然浮上一個單純卻有效的構想,得以打開出路。這是他從山莊前往舊草輕電車站前商店街採購食品途中,在雜樹林小徑上翩然而來的構想,事隔多年,每經過那個地方,他就會想起。而部分因為寫稿之後的飲酒過量,作品於入秋刊出時,第一次痛風也發作了。

古義人曾在報紙文藝欄上提及這個原委,暴徒背後的黑手顯然看到了這篇文章,並拿給那三個人看。施暴的一夥,其中之一從背後拘住古義人,用毛巾勒住他嘴巴,另一個抓緊兩腿固定好,第三個則脫掉他的鞋襪,像在診查顏色較深的痛風餘腫。其他兩個也在查看罷,就連古義人都像在看什麼稀奇玩意兒般俯視著自己的腳。

接著,第三個人從一只老舊手提旅行包裡取出一顆鐵球,比田徑鉛球小一點,還是古義人家鄉明治初年農民起義時,領導人準備用來當砲彈的,這是保管了好幾顆這種砲彈的祖母後來告訴古義人的。那人把鐵球舉到胸膛前瞄準,而牢牢固定他左腳的第二個人,則以每回都讓古義人感到帶幾分幼兒性的濃重鄉音,認真叮嚀務必瞄準好位置。

突然,古義人明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要發生了」,恐怖與厭惡感猛然湧起,他大叫一聲即失去了知覺。古義人從小就樂觀地認為一個人可以藉著失去知覺,起碼自覺性的,熬過清醒時候所無法忍受的肉體上的痛苦,如今,他是真實體驗到這個了。回過神來,古義人發現自己倚靠著庭院裡一棵巨大山茶花的樹幹,伸直兩腿坐在地上;這個庭院在千種植玫瑰之前,是整片的山野草,外觀上與雜草叢生的野地差不多,由於沒有民俗學家柳田國男著作中提過的老住宅區常見植被,博落回(毒草名),反而容易分辨出來。

左腳宛如在骨節處埋下了火炭,上面覆蓋著豬腳凝膠般腫脹的皮膚,隨血脈的流動,發出陣陣疼痛。他想起遭襲擊的事,看著又黑又腫幾近滑稽可笑的那隻麻痺的腳。

腳痛應該像深邃的山谷連續回音,一開始(也就是現在)最大最嚴重,然後慢慢減輕,古義人嘗試著這樣安慰自己;以前經驗過的痛風,開始只是刺癢的程度,卻越來越嚴重,相形之下,此刻的腳痛正分分秒秒歸零呢……

山茶樹兩手合抱那麼粗,分岔成兩股,古義人靠在樹幹上,稍稍偏一下腦袋,便可以仰望茂密葉叢籠罩成吊鐘形的樹幹四周的空間。小象腿般的樹枝穩穩撐住那片空間。古義人懷念的仰望著。他還是山野孩子時候,經常上山,從樹底下仰望葉叢。如果是拘住他的那人把痛昏過去的他抱到可以仰望山茶花葉叢的這個地方,那末,與他口音相近的那幾個人,不定還是他兒時的玩伴呢……

不久,他看見千和小明從敞開的木板門走進來。剛想要發出足以讓母子倆聽見的喊聲,左腳便好像變本加厲痛起來。他只得默不作聲望著千好似滿懷憂心的低著頭走過前方,步向玄關。然而,對氣氛格外敏感的小明,中途停步,發現父親癱垮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這,這是怎麼回事?爸爸坐在樹底下耶!」小明告知母親。

千折回滿面笑容的兒子身邊,平靜憂愁的臉上現出驚詫,古義人回以「沒事,沒事」的神情。千留下不良於山野草間行走的小明,走近丈夫。古義人已打定主意告訴妻子,他沒有留意到痛風發作,跑來檢視下水道,一不小心,被自己掀起的水泥溝蓋砸傷了腳。

這種應對方式把事情壓了下來,既沒有驚動警方,也沒有成為社會版新聞。之後,每隔幾年就要重複一次的同一夥人的襲擊,古義人仍以同樣方式向身邊的人搪塞,讓他們接受。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是那夥人的共犯。

第二次施暴間隔三年。傷癒之後,為自己熬過了那份劇痛,古義人變得很樂觀,甚至視那夥襲擊者為滑稽可笑,但再度降臨的疼痛,可真個是難以忍受到只能當下承受的地步。而即使這樣,古義人仍無意報警,是因為他認為初次遇襲時自己作的決斷正確無誤之故。

基本上,他認為這種事不該訴諸體制來解決。這種直接認定與古義人一度對那干襲擊者興起的一絲懷念之情有關。簡單說,是他們的語言。古義人後來檢討過這份懷念之情,發現有兩個要素,其一是地理上的,亦即他們講的是古義人的家鄉話。再來是溯自四十年往昔的那股時間上的懷念。古義人約莫每年都要回老家探望母親,知道這種語言的腔調、快慢、以及音質,已從山坳裡的家鄉流失。

不過,古義人並不認得那三名暴徒,儘管他們下手時從不遮蓋頭臉。即使努力從已過盛年的這幾張臉上去除歲月留下的痕跡,他仍找不出任何相識的表徵。而一夥人短短的交談語言,又是那麼樣緊密的與古義人生長的土地和時光搓捻在一起。

2
獨居柏林的古義人,有時會把回憶的觸角伸得更長更遠。戰後第七年,日本仍在美軍駐領下,十七歲的古義人正於松山CIE(國際交流中心)圖書館K書,準備升學考試。

這時,亡父的一名弟子率領著更年輕的一夥人出現了。圖書室東邊的閱覽區坐著一些高校生,各自埋頭讀題庫。古義人茫然望著窗外不停搖動的椎木葉子。不一會兒,他留意到坐在書桌對面的考生,全把目光投向他背後的門口。他跟著回首,只見那一夥人文風不動站在他因著看了半天戶外而變得微暗的視野裡。其中一人的眼神讓古義人感到牽掛,那就像這個季節山坳裡隨處可見、燒過的稻草堆深處紅通通的餘燼。古義人明白那雙眼睛一直盯著他。那人稍稍動了動頭,古義人頷首回應,把桌上的物理計算用紙和學校福利社便宜買來的一把原色筆桿鉛筆收進書包。接著將導致他出神半天、散發出好聞香氣的精裝本《頑童流浪記》送回西邊的開放式書架上。

走向那夥人的當兒,古義人覺察到書櫥裡間,玻璃隔屏的那一頭,一個黑西褲白襯衫,貌似第二代日僑的職員,正在監視這幾個不合時宜的闖入者。站在這夥人中間的是猶在盯視古義人的獨臂漢子。儘管身子微妙傾斜,卻是穩立如磐石。這人翻領襯衫底下,皮帶給西褲繫出一堆皺褶,沒有贅肉且曬黑的臉上,一隻眼睛赤紅充著血;原來是這隻充血的眼睛令古義人想到火紅的稻草餘燼。

獨臂漢子和他的同夥,對走近前來的古義人默默施禮。他們下樓。古義人打開書包受檢時,獨臂人退後一步站立在旁,其他幾個離得更遠一些。這夥人雖顯粗獷,態度倒是很溫馴,待白襯衫黑西褲的職員手指他們拎著的行李,他們立刻表示出攻擊性的拒絕,讓對方不敢強求。

走出中心,古義人與年長的並肩而行,走在那人失去單臂的一邊,老覺得對方的上半身就要壓到他身上來。CIE座落在堀之內,是昔日的練兵場。古義人沿著往市區的路,把一夥人帶到護城河外盛開的櫻花行道樹下公園椅那兒。他們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絢爛的櫻花。

被三張公園椅圍繞的一塊光禿平地中間,有片燃過的痕跡,殘留著一些焦髒木片。古義人坐到面向濠渠的椅子上,年長那人空出點間隔,襯衫袖子掖進腰帶的一側傍著古義人坐了下來。古義人心想:這人如有自衛的意圖,會將哪一邊的臂膀朝向我?隔著濠渠和電車道那一頭,遭空襲燒毀的銀行樓房殘骸,浴著淡淡的西陽,佇立在偏左的前方。

獨臂人振奮的打開了話匣子,那口音正是往後二十年古義人每次遇襲,都不能不令他興起懷念之情的鄉音。

「是我,大黃,就是『喀吱喀吱』呀。古義人弟,你該記得罷?我們這樣冒冒然找你出來聽我們說話,可能教你為難,何況你又在準備考大學。不過,你還是二話不說,就把我們帶到能夠看到長江老師含恨而死的這個地方來,憑這點,我就曉得古義人弟並沒有忘記我們這些人,也沒有忘記那個日子,這麼一來我就放心啦!」

說起大黃這個人,古義人記得他是將近敗戰時期,圍繞父親身邊,三天兩頭開會的一夥人之一。大黃這個名字他還有鮮明的記憶。父母親在眾多擁簇者中,對大黃另眼相看,這從為他取了個「喀吱喀吱」的渾名便可證明。據古義人的妹妹說,大黃是村郊藥草園遺跡裡生長的蓼科植物,在地人稱之為「喀吱喀吱」。

「我打算在道後溫泉的旅館住三、五天。我想跟古義人弟談談,讓你知道這七年來我的想法,希望你能聽一聽。雖然我們已經沒辦法直接受教於長江老師,可我們始終互相勉勵,一路打拚過來。大夥兒開墾耕種,修繕鍛鍊道場,並加以擴建,變得更寬敞了,足夠提供大批人修練。糧食和其他一切也都能自給自足,甚至還可以釀濁酒哩,這次也不忘記帶來,連同各種各樣吃的!古義人弟既然繼承了長江老師血脈,想必不至於從來沒喝過酒罷?

「我們的道場一直本著長江老師自給自足的原則,這原就是老師的哲學,現在仍舊和金錢無緣。原則上我們不需要這玩意兒。這回可是例外,離開家鄉住到消費社會的客棧來!而且只有我一個人住旅館,其他人有的住神社,有的住寺院。我所以住旅館,是因為要找你談話,也希望他們夜間全到我這裡來一起聽。在這松山,不定能夠找個土木零工做做,大夥兒一起張羅我的旅館費。」

這天夜裡,古義人真就前往道後大黃哥住的旅館。他鮮活記得在那窄小房間裡,與那干小伙子一起傾聽大黃哥滔滔不絕的雄辯;因為那是他經常伴隨著強烈懊悔想起的光景。

一根粗大電線從天花板直接繫到燈罩上,四十燭光燈泡照亮六蓆大的房間。古義人記憶的相機,從高出電燈泡的位置拍出俯瞰的場景。靠窗的折疊式矮飯几,大黃哥與古義人用過餐的盤碗已收拾乾淨,大夥兒圍繞著擺在榻榻米上的一大瓶酒和五個茶碗促膝而坐:十七歲的少年古義人、大黃哥,以及他的同夥。不過,喝濁酒的只有大黃哥一人,古義人不用說,小伙子也都喝茶。說是宴會,不如說是大黃哥主持的研討會。獨獨講師一人吁出衝天酒氣,瀰漫在陰沉斗室裡……

大黃哥唱獨角戲,作了這樣的開場白,長江老師(古義人的父親)戰爭末期的理論是錯誤的,他們經歷苦澀的體驗,終於創出新的理論。他正襟危坐的膝上擱了本薄薄的書,不時翻開來參照。平裝封面上包了層和紙封套,看不見標題,古義人只覺不便問他作者的名字。

大黃哥朗誦起其中章節,甚至高聲吟唱書中引用的漢詩。自此,古義人憑著記憶裡這些章節,開始到松山市鬧區、大街入口處的舊書店長時間尋索,試圖從右派人士作品中找出那本書,終歸徒勞;這是事隔多年才想起的……

而古義人把大黃哥仰賴的那本書認作出自右派是很自然的。他很納悶大黃哥從哪兒弄到手;因為父親死後,顧忌到佔領軍,家裡所有關乎國家主義思想的書籍,挖了個大坑,都燒毀了。

這些書籍一經燒毀,不久,古義人發現並非悉數付諸一炬,大黃哥那些右派思想色彩的散文或詩,唯有相反的從研究者批判的引文裡去找。後來古義人果然從那類書裡找到了大黃哥當時的確帶有節奏感吟唱的漢詩。

「苟明大義正人心,皇道奚患不興起。」

大黃哥當時解釋說,這是《回天史詩》*1的開頭第一段,曾被「二二六事件」的一干被告引用作舉事的理念,他並將這首詩的思想和連帶的想法、做法,當作是長江老師錯誤的理論核心加以否定。即使這樣,大黃哥依然用低沉而滿懷情感的聲音吟唱再三。除此以外,古義人仍有幾點難懂之處,下面要寫的乃是古義人一面勤讀以彌補對戰時右派及軍人思想與運動知識之不足,一面將大黃哥的言詞加以還原的。

「長江老師本來也反對二二六事件那票軍官的失敗主義。為什麼叫失敗主義?因為他們發動事變後,並沒有意志做積極規畫,以及政治擔當。長江老師因而稱之為失敗主義,說這正是他們最大的弱點。事實上,他們打算與東京市警察隊作最後殊死戰,這不等於毫無想法、毫無計畫的輕率之舉麼?,老師這麼樣的批判。

「沒想到老師自己居然也沒什麼確實計畫地舉事了,當時古義人弟也參加了,就像你從頭到尾看到的,老師到頭來被這麼個小小市鎮的警察隊開槍打死。這七年來,我不停在想:他為什麼要選擇這麼一條路?末了,我們得到了自己的一個結論,那就是自超國家主義者井上日召到二二六事件軍官們一脈相承的失敗主義,老師想給它作個了結;這樣,後繼者就可以循別條路去走了。古義人弟,我認為老師肯定有這種想法。如此想來,我們現在要走的,正是老師所構想的路線呢!」

第二天晚上,吾良加入了,大黃哥繼續發表他的演說,儘管他主要目的在毛蟹和那瓶濁酒。他說他們經常回顧敗戰次日,擁戴長江老師起義的那事。幾經回想,得到的結論是,那場行動裡,老師並非站在陣前指揮我們;老師的存在是我們頭上一顆燦亮的明星。是這顆明星單獨爆炸了。老師的想法應已超過那批只管破壞,而把建設責任留待後來者的二二六年輕軍官,可他這次的行動並沒有超前他們。

大黃哥又說:「長江老師曾是北一輝*3門下,對《日本改造法案大綱》也很熟悉,不同於日召和那干軍官的樂觀主義,老師一直在努力鑽研未來的構想。想必老師已將種種融會貫通,消化成自己的東西,有他自己的計畫。可他還是被我們這些後生小子強烈的希求所影響,不管我們的構想有多粗糙,還是以病重之身坐上了我們所抬的悲慘神轎……」

由於吾良在場,大黃哥「坐上了我們所抬的轎子」這種表達方式,反倒比他整個論說的邏輯令古義人感到臉紅。母親經常拿戰敗第二天,一夥人把父親推作先鋒的「舉事」,連同跟了去的古義人一起嘲弄,她先就瞧不起他們所謂的「坦克車」,那是寄自北海道用來裝肥料用青魚的臭哄哄木頭箱子,底下安上圓形木頭當車輪的「克難車」。「那些傢伙把你癌症末期的老爸推上那種『車』,你小子還像在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那樣,緊張兮兮跟了去呢……」母親如是奚落古義人。

古義人在描寫那件事的小說裡,把母親這番批判也放了進去,含著「顛覆」的機鋒,作了總結。這部中篇發表後,那夥人再度出現,距初次施暴相隔三年,傷口已痊癒,腳骨尚未變形,又一次用小鐵球砸古義人的腳。顯然,派他們出來的幕後黑手,自始至終緊盯身為小說家古義人的一舉一動,是無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