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告白，是內心真正的聲音！／陳美儒 老師
告白，是內心真正的聲音！
文/建國中學師長 【推薦人：親子教養作家、建國中學資深國文老師兼導師 陳美儒 】
在那樣一個秋陽依然炙熱的週末午后，在台北永康街邊人聲鼎沸、小籠包飄香的鼎泰豐旁的連鎖書店講堂裡，我和我建中的子弟兵，以及一些家有青春兒女、關懷親子教育、好奇青少年心底想法的爸爸媽媽讀者們，期待透過《告白》聆聽彼此內心真正的聲音，盼望經由《告白》這本書來真實地省視不同家庭的親情風貌。
有同學說：「《告白》是本很『黑』的小說，不瞞各位，看完之後，有一陣子我不太敢喝牛奶。」也有同學說：「如果是以母親的角度，為痛失愛女而做出在牛奶裡摻入愛滋病毒血液的行為，我們也許可以理解，但如果是放在師生的界限上，那實在太恐怖了。」更有同學道：「書中男生一個是為追求母愛而做出種種殘忍、變態的行為，另一個男生卻是一直存活在母親過度的溺愛中，卻也以至身心也產生極大的偏差，他們其實都是『錯愛』中的可憐人。」
活潑、向來愛搞笑的小剛同學，則是急急地告訴大家：「要記得喔，千萬不要在車上看《告白》，否則會一不小心看得入神就錯過站牌，忘了下車。我呀，就是那個差點坐到終點站的人！」
最沒料到的是，平常並不多話的阿威，竟是一臉平和地自爆了從未跟同學表露的家庭身世：「對於Ａ少年渴望母愛，希望得到生身母親回顧、注意的心情，我想我是頗能了解的。因為，在我七歲的時候，我爸爸媽媽就離婚了，後來爸爸又結婚，母親也又嫁了。比Ａ少年幸運的是，我一直有個疼愛的奶奶來照顧，可是也因此我跟爸爸或現在媽咪，總是不如奶奶親。」阿威語氣聽來是平緩而溫和，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在他刻意閃爍的眼角餘光，我總讀到一種說不出的寂寂落寞。
有意思的是，現場有幾位「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媽媽，竟然異口同聲說是特地來向我「求救」，要我以親子專家的身分告訴她們──「現在孩子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呀？」甲媽說：「我是個職業婦女，也自認自己並不思想落後或古板，可是為什麼上了高中的女兒，就像變個人似的，就是變得好像很不喜歡跟我說話，更別提是跟我談心事。」乙媽則鎖著眉道：「兒子現在念高二，成天忙得很。不是上學上課就是忙補習，對他生活多問個兩句，他就翻臉要生氣。我覺得身為母親的，實在充滿無力感，我們是這麼愛他，可是他卻好像很討厭我們作大人的太靠近他！老師，你說我們當父母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告白，是內心真正的聲音；告白的背後，更是人性真情的流露。
在那樣坦率的告白場景裡，我看到書中文字的魅力與情節的震撼感，也閱讀到反射在現實生活中，家庭親子間最真切的愛與怨，期盼與悵然。「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歲月荏苒、星光遞嬗之際，三十年來與建中紅樓年輕心靈朝夕相處的真實經驗裡；在上千場針對父母師長、社會各界人士，乃至軍警單位、公教訓練中心的講演，讓我傾聽到許許多多爸爸媽媽的心底聲音。「老師呀，我們是這麼愛他、疼他，為什麼孩子就是不懂事？」這是最常聽到的父母的哀怨。「就因為愛他們，才管他們、才會說他們，沒想到卻引來更多抱怨！有的還故意為我們取難聽的綽號。」這是不少老師對我的訴說。
然而卻有更多的青春男女這樣對我嚷：「唉喲──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好。結果是這也管，那也管；一下子嫌我成績不夠好，一下子又批評我朋友交太多。說嘛，到底要我變成什麼樣子，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標準？」
是呀，人人都說我愛你，因為愛你，才會說你、管你又罵你；可是為何在面臨被期望、被管教時，卻又讓人一心忙著想閃躲、想逃避？《老子》第四十四章提到「甚愛，必大費」，現代白話語譯也就是說，愛得太超過，就很累啦！意思是，過分的珍惜和愛意，必定造成身心極大的耗損，投入的財力花費也必然極大。
親情、愛情、夫妻情、朋友義，多少柔情怨懟莫不因為一個「愛」字而引起？在親子之間，在師生之間，究竟要如何愛得恰適，才不至於太油膩？或疏離？更不至於帶給彼此痛苦壓力？愛，眾心眾受，「愛」字裡面包含了一顆心；愛的本質就是要人用心去感受，以真心來相守；一味的用自己的角度想法來決定我的愛的方式，其實是一種可怕的錯愛。
不忘記，好多年前的一個大男孩，只因為他違背了單親寡母的「旨意」，把唾手可得的台大電機系填改為純研究的數學系時，沒想到個性跟兒子一樣剛烈的母親，竟然一時激動憤怒地吞下大半瓶鎮定劑。還好及時發現，救回一命。儘管多年後的今天，我仍難以忘記，在急診室裡，我看到男孩滿臉驚慌，噙著淚水、紅腫雙眼，載滿自責的眼神；還有那躺在病床上，男孩母親那雙鬢灰白的憔悴臉龐。
愛，給人活力、帶來溫暖；愛的手段、表達方式如果有了大差距，愛的反彈後座力卻又可能變成了另一種「凶器」。透過《告白》，得到的快感絕不止於驚悚的推理劇情或懾人心魂的結局，我覺得最值得天下父母、師長，乃至所有心緒正當驛動的青少年一起來閱讀的是，它可以喚醒我們內心的「黑洞」，讓我們一起來真實省思自己對親人、師長同儕的愛的方程式，究竟是真情流露？還是矯情造作？或根本是太瞎、太超過了。
|